“客官,那是因为……”
郑冷翠说道:
“那是因为什么?能说出理由来,我就接受章老爷子的邀请。到百剑园去过年。当然,你说的理由要真正能成为理由,胡诌是不行的。”
郑冷翠这几句话可说得严不透风,沈掌柜的可就答不上话来了。
本来沈掌柜的准备拿几句场面上的话,打个圆场,转个圜,也就算了,没想到郑冷翠不但不松口,而且紧盯着追问,沈掌柜的可就出汗了。他结巴的说道:
“这个……这个……”
郑冷翠看他在严寒岁末,竟然额上冒着汗,便轻松下口气,说道:
“出门在外的人,不愿意多惹是非,不是怕事,而是不想惹事,二位可以请了!”
她说着话,忽然又声音一沉。
“不是我要奉劝二位,像这样的请客,是明显的惹是生非,今天是遇到了我,换过一位脾气躁一点的人,恐怕就是一场是非。”
她拿起桌上的宝剑,转身走向里间,不经意的说着:
“二位离开时,请将房门带上。”
这会工夫何五爷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挥左手,推开沈掌柜的,口中骂道:
“待我教训教训你这个臭娘们!”
上前两大步,逼前欺身,右手探出,箕张着五指,抓向郑冷翠的左肩。
何五爷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当然知道郑冷翠能如此轻视他们,自然不是轻易的脚色。所以沈掌柜的出手拉住他,才很容易的停下身形。可是如今对手愈说愈使他无法接受,他再不出手,百剑园的外总管何五爷往后就不必混了。但是,他决定出手,便尽出生平所学,上步欺身,探手出招,就是一个“快”字。
他右手抓出,左手护住面门,是十分保守的可攻可守。
正当他的右手快要抓到郑冷翠的左肩时,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他右手落空。
何五爷心知不好,赶紧收招下撩护住丹田,一吸气,迅即转身,两手上下护睛、护心、护喉、护阴,全力将自己要害保护得一丝不漏。可是,当他定睛看时,郑冷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对面,和他这样紧张的摆出架式保护自己,郑冷翠轻松得没事一般,优闲的站在那里,冷冷的说道: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要粗鄙不文,开口伤人,我就要给你惩罚了!”
何五爷此刻才知道自己的武功跟人家相差太远了。如果再动手,绝对占不到便宜。
但是,当场的面子拉不下去。
做为一个江湖道上的角色,有时候明知结果会输,还不得全力一拼。
何五爷虽然没有携带兵刃,但是,他一摸右腿,从小腿肚子上拔出一柄匕首。
他厉声骂道:
“臭娘们!我跟你拼了!”
手中的匕首在灯光下,闪起寒光,快速的左右插花,连扎带削,一连攻出两招。
匕首的寒光尚未收敛,只听得“啪”的一声,十分清脆的一记耳光。何五爷脚下一个踉跄,人向右边一个歪斜,匕首正好扎在桌子上,戳穿了桌面。
何五爷的左脸颊上,留下五条指痕。
郑冷翠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沉声说道:
“我说过,你要是嘴里再有不干不净的脏话,就要给你惩罚!”
她突然用左手握着宝剑,连鞘一指。
“下次我的宝剑出鞘,那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了!”
这一耳光大概是何五爷有生以来第一次挨得这么重、这么丢人!
何五爷着实怔了一阵子。
但是,何五爷还真是个人物,他在一怔之后,倒是沉稳下来,站在那里,严肃的说道:
“姑娘果然高明,何某习艺不精,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不过,这一掌我何某会记在心里。再见!”
他从容的收起匕首,转身大步走出门外,登、登、登……走下楼去。
沈掌柜的那里还敢多留,赶紧随在何五爷后面走出房门。
郑冷翠突然喝道:
“掌柜的,请你留步。”
沈掌柜的闻声浑身一颤,但是也立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满脸陪着笑容,小心翼翼的说道:
“客官,这不干小人的事!客官可以看得出,小人是陪何五爷进来的。客官明鉴,小人还一再阻拦何五爷暴躁出手……”
郑冷翠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掌柜的!你还没有回答我先前问你的问题呢!”
沈掌柜的惶恐的说道:
“问题?小人忘了是什么问题?”
郑冷翠冷冷的说道:
“没关系,你忘记了我记得。我问你:章老爷子为什么会晓得有我这号人物住在你客店里?他在这样大年夜里这样强邀我去他那里又是为了什么?”
沈掌柜的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跟他方才那样的伶牙利齿、能言善道,完全不同。
他的嘴唇在发抖,他的脸上在冒汗。
郑冷翠向前走了两步追问道:
“你是不想告诉我?还是不能告诉我?”
沈掌柜的汗珠愈来愈大,他只有在哀求着说道:
“客官,你问的问题小人完全不知道,小人没有办法回答。”
郑冷翠盯着他问道:
“掌柜的,打从我住进店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掌柜的,你的江湖气质太重!”
她又上前一步。
“我说你江湖气味太重,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那就是说你沈掌柜的是一位道上的朋友!”
她的语气加重了。
“一个在江湖道上混的朋友,最起码要懂得做为一个江湖客的规矩。一旦输了以后,就要坦白的认输,不可以耍赖!现在,你输了,你还想赖着不说吗?”
沈掌柜的望着逐渐走过来的郑冷翠,已经是满脸汗珠,面无人色,“噗通”一声,双膝落地跪了下来。
这时候就听到窗外有人说道:
“姑娘,你饶了他吧!他是不敢说出来。”
郑冷翠冷冷的说道:
“既然他不敢说,那就只好当事人自己来说了。章老爷子,在龙角寨他是一位受尊敬的人物,站在窗外说话,一旦传了出去,那就难听了。请进来吧!”
房门并没有关,房内的灯光照到门外,只见人影一晃,门口站了一位老者。
满头白发,在身后拖了根辫子,额前剃得精光发亮。
细眉长目,隆鼻阔嘴,颏下有疏疏朗朗一把花白胡须。两眼有神,满面红光,七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精神矍烁,不输五十上下的人。
团花马褂,沿边翻着深白的狐毛。
里面是古铜色长袍,走动之际,可以看到下摆露出狐皮。
一双棉鞋,半寸厚的洁白鞋底。
他空着一双手,满脸微笑,走进房里来,先望着郑冷翠说道:
“老朽章天佑,想不到在龙角寨这样的小地方,能会见高人。请问姑娘尊姓?”
郑冷翠当时叉手而立,朗声说道:
“我姓郑,不知道章老爷子有何指教?”
章天佑当时微微一震,但是他立即哈哈一笑说道:
“原来是郑姑娘,失敬了!何五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在言语上得罪了姑娘,老朽特地亲自前来向姑娘致意,请不要与粗人一般见识。”
郑冷翠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