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前一样心净如水。师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一个多月,你也接触了不少人,也经历了很多事,你就没有一些触动?”
“有,萱儿中毒的时候看见她受苦,我觉得自己很无能,不止是萱儿,看见寨子里其它的人痛苦受罪我也有同样的感受。以前我感觉不到恨,现在我恨透了下毒的人,也恨透了石头寨那些无端惹事的人。……不过,我喜欢现在的山寨生活,比以前在寺里有趣多了。”
“嗯……如果心里有了苦恼,念心经是不是真的管用?”花不负突然换了语气,充斥着低沉无奈。
“大概有用吧,觉目师父是这么跟我说的。”
“以前只知道说别人,看起来什么道理都懂,就像一个世外高人,原来只因那不是自己的事,等到自己也陷了进去,才明白道理永远只是道理,做不做得到却是另一回事了。”花不负自嘲。
“师父你怎么了?”
“没什么,庸人自扰!”
“是不是小尊哥哥欺负你了!”萱儿则比一念敏感多了。
“如果想得开就没人能欺负我,是我自找苦吃。对了,老鲁,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寨主婆婆的骨灰还没拿回来,你倒先饿死了,到时候我可就把你扔湖里去了,我这么讨厌你肯定是不会将你跟婆婆合葬的。”
“丫头,媚媚的骨灰能找到吗?”
“能!”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吃饭。”
“你跟我谈条件!行了,你说吧。”
“把媚媚的骨灰给我!”
“可以。”
“真的?”鲁忙想不到花不负答应的如此干脆,喜出望外。
“你想不想知道寨主婆婆临终时说了什么?”
“媚媚说了什么?”
“她说让我们想办法让你活下去,就如同当年花遍地寨主希望她能活下去一样,这世上总会有别的东西值得你活下去。”
“原来你们不让我进山寨就是为了这个,是怕我一旦拿到媚媚的骨灰就会寻死吧。哎……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问我长大了最想做什么,我告诉他我要像村里的族长一样活到一百岁。因为只要活到一百岁,想做什么都行。我甚至算好了每一年都要完成哪些事,还算好了六十岁的时候也要当上族长。后来我爹死了,我跟我娘孤儿寡母的被亲戚占了家宅田产,只能离开村子另谋生路。后来就遇到了媚媚,当我们成婚的时候,我的想法变了,什么一百岁,什么族长,只要能跟媚媚在一起,哪怕活一天也胜过活一百岁。丫头,在寻找媚媚的那几十年,我也遇到过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我也会被感动,感受到能活着就很好,只是,那种感动却敌不过对媚媚的思念啊。活一百岁也会到头,何况我已经活了这么久,酸甜苦辣喜乐悲戚,这人生的各种味道我也尝遍了尝够了。这辈子,我不曾信过鬼神,现在倒宁愿有鬼神存在,如果能以下地狱换来跟媚媚的轮回相聚,我愿意啊……”
“好啦,别哭了。你的事我不管了,到时候婆婆的骨灰我会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鲁爷爷,老实说我也不喜欢你。媚媚和你娘同样都是人,你却选择了成全你对你娘的孝心,辜负媚媚的一生。你娘对你的确有生养之恩,可你不是她养的猪狗,你是一个有自己脑子的人,怎么就笨到要对你娘惟命是从呢!可怜的媚媚,她的一辈子就被你们母子给毁了!”萱儿一直安静的旁观,现在突然义愤填膺。
“是我错了!”鲁忙哭得更起劲了。
花不负不想呆下去了,走到院子里。
她站在一棵海棠树下,只觉一阵胸闷。星空璀璨,夜风正好,本来是多雨的季节,却难得连续放晴了好几天。如果是在以前,她一定很欢喜的邀上八大护花和姚黄魏紫,来个花间夜游,或者跟寨子里的几个老顽童玩个恶作剧,可现在,寨子虽然暂时解除了危机,但谁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怎样措手不及的事呢。
她又想到鲁忙和宋媚媚这一辈子,如果当年鲁忙的爹没有死,如果媚媚嫁的是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又如果媚媚生养了几个孩子,是不是一切都将不同呢?可惜一切都已是定局。她原想问鲁忙遇见媚媚后不后悔,或者问问媚媚遇见鲁忙后不后悔,可问了又如何,遇见就是遇见。她跟安小尊也一样,发生就是发生了,她这辈子第一次的怦然心动,第一次因为一个人魂牵梦绕,却这么快又要结束了。结束也未必不好吧,从此相见是路人,倒也能云淡风轻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关杭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拍了怕她的肩膀。
“走吧。”花不负轻轻的说了一声。
“只有我们两个,你有把握?”
“你对自己的武功没有信心?我可比你有信心。”花不负笑了笑。
“我没话找话啊,看你一脸的愁云惨雾!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寨子里的人都已经歇下,零星几点烛火在窗户前摇曳。
花不负和关杭躲在竹林后的一丛草垛旁。
没等多久,一个黑色身影从安小尊房间的窗户钻出来,却是一副燕尾人的装扮!
“原来如此!”花不负低声道。
黑影三下两下就窜到了草垛旁,关杭和花不负闪出身,截住了她的去路。
月光下,是一个绝色美人,轻灵冷傲,如同一朵洁白的韦陀花。
“站住!你包裹里是不是从花房偷来的骨灰?你最好把它交给我,不然别怪我硬抢了!”花不负对美人道。
“花不负!只听过你的声音,原来你长这样,难怪小尊先前会看上你。只可惜长得好心肠却未必好。没错,我包裹里的东西正是你们老寨主的骨灰,想要拿回去,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美人一个纵跃,双手双脚往里一缩,身上的燕尾服也猛的收紧,整个人如蛇一般,从关杭和花不负的两面夹击中朝上俯冲过去。
花不负对对方的这一招早有预料,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剑柄往美人堪堪越过她头顶的脚部一击,美人立即摔倒在地。
“怎么可能!”美人从地上爬起来,暗自运行真气,却发现真气不畅,如同中了风寒鼻塞一般阻滞。
“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吃了李锦瑟拿进去的红豆糕。军事姐姐的美食果然没人能抗拒。”花不负冷冷的看着她。
“你们……真是卑鄙!”
“若论卑鄙也是你偷东西在先。”花不负走上去夺过美人手中的包裹,关杭很配合的拿剑架在美人的脖子上。
“别碰,那不是你们要的!”美人呵斥道。
“果然不是!……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媚媚的骨灰盒在哪里?”花不负打开包裹,却发现里面的骨灰盒并非花媚媚的那个,而是装满泥土的假骨灰盒。
“我不过想试探一下你的功夫。你们要的骨灰盒在李锦瑟手中,有本事就去找她拿!这个你必须还我,反正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对我是毫无用处,可似乎对你很有意义!关公子,放了她。你如果想要回这个骨灰盒,就拿媚媚的骨灰盒来换。是不是很公平?”花不负镇定之后,明白了这个假的盒子对面前这位美人意义重大,对方不仁,她可无需有义。
“哈哈……你难道是怕了李锦瑟不成。我告诉你吧,你们要找的媚媚的骨灰盒就藏在李锦瑟的床底下,你现在去肯定能拿得到,如果等明天那可就不好说了。”美人笑声尖锐,如同刺破黑夜的一柄利剑。这样一个绝色的女子,说话的声音也极为好听,笑声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跟李锦瑟什么关系?”花不负几乎脱口问她跟安小尊什么关系。
“仇人关系!”
“既如此,你怎会帮她偷走我们老寨主的骨灰?”
“你是太高看我,还是太小看李锦瑟?你们老寨主的骨灰不是我偷的,那是李锦瑟干的好事。只不过这个骨灰盒倒是我拿回来的。你现在弄清楚了吗?这个骨灰盒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当我知道被李锦瑟擅自拿去偷梁换柱,就自己又拿了回来。我跟李锦瑟水火不容,你让我去拿那个媚媚的骨灰根本就不可能,她不会给我,我也打不过她。”美人解释的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