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姬娘娘不知何时已经到场,众人起身敬酒,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坐着,也难怪,大家会把目光投向她。
“座下何人,竟敢这般无礼。娘娘还站着,有你坐的份吗?”平姬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狗仗人势的说道。
于是周围开始议论纷纷,莫不是说,“哪里来的野丫头,一点规矩也不懂。”
“你看她还戴着面纱,难道是长得太丑了,没有脸见人了吗?”
“王兄,那人谁啊!连母妃都不放在眼里。”说话的不知是大王的哪个小女儿,但是盯着她恶狠狠看的人,她却认识,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公子牙。齐王想要废现太子,立平姬的儿子公子牙为新太子的心已经昭然若揭,齐国之中又有谁人不识?
凌轩再往一边看去,发现崔杼也在,他平静的盯着地面。好像周围的事情都和他无关一样,凌轩只觉得好笑,她对他无情,他又对自己无意,何不在当初大王赐婚的时候干脆拒绝?省得她还抱有那么一丝丝自己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会为自己出头的希望。
那个杨千夏,也是为了他才找自己麻烦。她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要和这些人牵扯上关系。
她冷静的笑笑,没有因为周围人的讽刺而怒形于色。而是径直走向中央,摘下面纱,跪在地上回话,“禀娘娘,臣女是丞相高厚之女,高敏敏,字凌轩。”
“你就是高凌轩?”平姬没有让她起来,而是看着她的脸庞回忆起了什么一样,“当初我有意让大王将你赐于牙儿,奈何下人禀报说你的心疼病犯了,来势汹汹,已出府寻医问药。这一去,竟是三年。听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把从前的过往,全都忘了?如今,病可好了?”
“回娘娘的话,的确如此。谢娘娘关怀,如今病已大好。”
平姬迟钝了片刻,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是不想让牙儿娶一个病秧子,省得还要分心照顾。如今她病好了,却让一个小小的士大夫捡了便宜,攀上丞相府,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公子牙的位置是仅次于平姬,所以他也算是第一时间看见高凌轩的容貌。他也算是万花丛中过来的人,还从未见过如此清丽脱俗之人,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平姬让她起来,让众人坐下,他才移开眼神。一想到这人原本属于他的,可现在……不免有些怨恨母亲。
芸儿一看自家小姐把各位公子的眼神的勾住了,不免有些得意。再看看其他世家小姐的眼神,心中更多了几分傲娇。
凌轩走过来的时候,她连忙殷勤的给凌轩倒茶。凌轩刚拿起茶杯准备喝,“咣当─!”的一声,对面传来酒杯落地的声音。她皱眉像对面看去,正对面的崔杼,任由丫鬟手忙脚乱的替他擦拭湿了的衣襟,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看,眼眶红肿,像是努力在克制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拂开丫鬟的手,起身施礼道:“请娘娘恕罪,臣下不胜酒力,恐无法陪诸位一起赏荷,要先行告退了。”
平姬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崔杼,又看了看凌轩,随后微笑道:“无妨,既然崔武子都这样说了,我也不便挽留。”
崔杼告退,只是他离开时看向凌轩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凌轩觉得,比起及笄之礼那天他的眼神,此前的带着些许意外、些许惊喜,而更多的,是伤感。
还在纳闷之际,上面就开始激烈的讨论起来显露才艺了。不一会儿,他们就都把矛头指向凌轩,“听闻高家小姐久居闺房之中,想必也是饱读诗书之辈,不妨今日借着各位贵族子弟在场,不吝赐教。”
凌轩一心想着今天遇见的两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也没怎么注意听他人的话,只淡淡“嗯”了一声。
突然全场安静了下来,凌轩还觉得奇怪了,芸儿突然用手肘拐她,轻轻附在她的耳边说:“小姐,到你了。”
“嗯?”凌轩正一头雾水,却听见芸儿再次说道:“你答应了司正女儿杨小姐作诗助兴的,她已经作好了,到你了。”
“啊!”凌轩差点惊叹出声,意识到这种场合不能失态,于是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只是作诗,她怎么会?最烦的就是看书写诗了,所以以前女娲也没怎么要求她,只让她把字认全了就行。这……这分明就是刁难人嘛!怎么姓杨的都和自己有仇啊!
于是她开始回忆以前和卡恩到学校里看那些学生痛苦的学习时,好像每天早上都会听见他们在朗读一些古人的诗。
灵光一闪,突然很惊叹自己的记忆力,她恰好想起了一首唐朝诗人李商隐的诗,叫做《赠荷花》。于是她自信的起身,走到亭子旁边,看着满池的荷花,开始朗朗上口的念道:“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周围一片寂静,凌轩心想完了完了,不会被发现她盗用他人诗句吧!可是不应该呀!这是春秋时期,离唐朝可隔着一千多年呢。
突如其来的,掌声一片。凌轩松了一口气,再看刚才理直气壮看着她的那个所谓的司正女儿,早就坐下埋头喝酒了,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原本对于盗用他人诗句还有些愧疚的,但是此刻又很解气,真是多亏了到二十一世纪走一遭了。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心的仰头喝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或许是她们碰了一鼻子灰,再之后就再也没找自己的麻烦。有的献曲、有的献舞、有的献礼……总之很快,宴会就结束了。
在回去的路上,于宫门前遭到一人拦截,对方话不多,但武功不错。见凌轩要硬闯,几个来回下来还是将她拦住了。
“你究竟是谁?”对方在顺利拦住凌轩之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要你管!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是他让你来拦我的吗?”凌轩也不甘示弱,抛出一连串的疑问。
对方还未回话,凌轩趁他走神的间隙跃起从他身旁擦过,他反应也是快,一把拉住凌轩的衣袖。
突然,右边跳出一人,一剑斩落了凌轩的一片衣角。他们二人由于惯性后退,崔杼收剑急忙上前托住即将落地的凌轩。
“流……凌轩,你没事吧!”凌轩站正之后立马抽开身,冷冷说道:“谁要你管了。”
崔杼也不生气,而是转身对着抓着凌轩衣角的人说道:“轻尘大人,你不去护卫太子殿下,跑来这儿纠缠我的未婚妻,恐怕,于理不合吧!”
轻尘也不辩驳,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他人,“我只是有一些疑问,可以帮我解答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最近老是做梦,梦见以前,很小的时候。那段记忆,虽然痛苦,但关乎我的过去。我记得,我要拼死保护一个人,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呢?”
崔杼也不理他,芸儿在宫门外开始催促,于是凌轩径直向宫门外走去。崔杼怔忡片刻,也追了上去。
后面的人,眼泪开始掉下来,他跌趴在地上,喃喃自语的说:“你还记得,小亚哥哥吗?你,还记得吗?”
“嗡─!”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恰好落入凌轩的耳中,霎时间犹如被电触了一般,她的脚步停留在马车前,画面就此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