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城醒来的时候,发现脸上一片湿润,他伸手擦拭了一下,是……眼泪。
在梦里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他们,那是在银河边际,银杏树下,红豆杉丛中……说起来,除了红豆杉,其他的一切都与这里别无二致。
明明在梦里他们的故事是清晰的、痛彻心扉的,可醒来的那一刻却……越来越模糊。
银杏树叶落了一地,片片都似厉经时间的考验,叶叶都承载着忧伤。又一片金色叶子从江顾城面前飘过,他仿佛透过它看到了什么,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哇,好大的银杏树呀!若是……能在上面盖房子就好了。”
他站起身仔细打量着身后的银杏树,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高到直入天际,江顾城已无心惊讶,手拿着那片银杏叶,眼中充满幻想。
转眼已过三年。
凌轩毫无疑问的成为青丘之国的国君,想当年许多不服气的其他族人找她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她都把它们打趴下了。
也就是那一年,她才知道,青丘不止它们九尾狐,还有许许多多的动物,老虎、豹子、狼……那些在人间比狐狸还要凶狠百倍的动物,却都没有赢过她这只小小的狐狸。在各大族长的青睐和支持下,她被推上王位。
也是在坐上王位的第二天,她才知道,她原先看见的那颗银杏树,它有一个树洞,是青丘通往人间的唯一出口。其他的族人都特别老实,从不出青丘,只有它们九尾狐一族,时常偷跑出去。
据说树洞的外面,是莱国。莱国与世隔绝,从不参与他国的政事,周天子对于这个遥远的国家也从不过问,所以莱国人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少有外人到莱国来,据说偶然的一次,我青丘九尾狐又偷跑出去了,被人类看见,回去还写了本书。
《山海经》里提到: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或许外界对青丘的误解,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他们天真的以为青丘只九尾狐居住。至于吃了青丘狐的肉,就能羽化成仙,长生不老。多半是他们的猜测,所以外界的人才会究其一生的寻找青丘之国,妄想抓住青丘狐,以此来实现他们长命的夙愿。
所以,姥姥是真的怕了。按照天条,仙人是不能伤害凡人的。如果青丘狐真的被他们抓住了,也不能出手伤害他们。虽说青丘之国不向天庭称臣,但天条是女娲领头的诸神共同制定的,哪一界哪一族的人一旦违反,他族之人都可任意处置。
姥姥不想因为九尾狐的贪玩,给青丘带来的祸国之央,才严令禁止九尾狐靠近那颗银杏树。如此想来,凌轩大概明白了,刚回到青丘的那会儿,正是她身为妘流萱毙命的那会儿,莱国是她身为凡人的故乡,也是他们身为凡人初相遇的地方,江顾城也许是,带着流萱回到了那颗银杏树下了吧!
所以,他的哭声透过银杏树传了过来。凌轩的心有一点点不安,她明明想要忘记,却还时常挂念现在身为凡人的江顾城。这一天,她来到了银杏树下,痴痴的看着那个洞口,思绪飘向远方。
“在看什么?”无赦自从她当上青丘国主之后,时常到青丘来找她,打的是教她“治国之道”的方法,实则找她消遣光阴。
凌轩早已见怪不怪了,目光仍旧停留在洞口,“你说,他一个人……”
在一辆赶往齐国的马车上,一个神色秀丽的少女沉睡着,她的头枕在一位着装华丽的妇人身上,那位妇人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孩子,别怕,很快你就会苏醒;很快,你就会回到爹娘的身边。”
少女的眼睛紧闭,睡得那样沉,好像从未有过片刻的苏醒,睡了很久似的。
此时,坐在她一旁的鬼医夔先生拿出一根细细长长的针,照着她的眉心,用力扎了下去。
“啊!”凌轩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过去,朝着树洞的方向,无赦闻声冲上前只抓住了她的手指,可是片刻,凌轩还是被吸了进去。
无赦也随之一起冲了出去,刚到莱国,就遇到卡恩,卡恩跟着他一起朝着凌轩的方向飞去。“我想你也预感到了,要不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卡恩笑道:“妘流萱阳寿未尽,这一天迟早会来。”
无赦气极,没有心思和他斗嘴,追到一辆马车上方,看见凌轩被吸入其中,他上前企图拉住她,却被卡恩一把推开。正待他再次冲上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凌轩入了那凡人的身体。
凌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卡恩。
“安琪儿,好久不见。”
“你……”刚说出一个字,她就查觉了声带的振动,若非凡人,声带是不会振动的。难道……她又成了凡人?可是……为什么身为凡人的记忆,全都没有了呢?
“敏敏!”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才不信,看,现在你不是就在我的身边吗?”
在她的旁边坐着另一位老者,他朝自己点头道:“你好,我是鬼医夔先生。”
凌轩也朝着他点头,“我知道。”抬头看见无赦和卡恩,卡恩倒是一脸高兴,无赦的眼里,充满了愤怒。
接着,便是不告而别。凌轩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或许这就是命,命中注定她的天劫不会早早结束,命中注定她还是要做回凡人。
或许是舟车劳顿,高母一直头晕呕吐,食不下咽。夔先生说,她一直强称着,等待她的醒来。现在喝了一点汤药,总算睡去。
下了马车,凌轩背对着夔先生,说道:“我记得,我不叫高敏敏。”
夔先生似是意料之中,接着便半跪着双手举起行礼道:“参见教主!”
“你是?”凌轩想了一会,顿有所悟,转而看向夔先生,“你也是我白莲教徒?”
夔先生点头,“为了替您脱身,属下不得已才让教主假死,谁知,教主心灰意冷,丝毫没有求生意志,所以,这一睡,就是三年。三年里,我每天用强烈的催生香唤醒您的意志,终于在今天大功告成。”
“心灰意冷?”凌轩记得她是凡人流萱,记得她的母亲是白莲教圣母,记得月亮石,记得高敏敏、庆封、九殿下、箫诩……她几乎记得所有的事,可独独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心灰意冷了?
“教主不必担忧,只是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而已。”夔先生道:“忘忧草,让人忘忧,殊不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所以,忘忧即是忘情。无论情有多深,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那……被带走的所谓我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教主,一个傀儡而已。等回到白莲教,教主便会知晓一切。”凌轩了然,夔先生似想到什么,继续说道:“教主,为隐藏身份,属下特意为教主安排了高大小姐的身份。”
“可是,我和高敏敏长得完全不同,旁人又岂会不知?而且,无论她在外面玩多久,总要回来的,等她一回来,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她不会回来了。”凌轩惊讶的看着夔先生,夔先生摇头,“她并非我所杀,高敏敏于三年前心脏衰竭而亡,高母也因此受刺激精神恍惚。再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把你当成了她过世的女儿。高二公子也极力劝说高母,但高母她终日消瘦,不肯吃饭。只有在看到你的时候,才勉强吃几口。高二公子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得知你会忘记记忆之后决定让你顶替高敏敏,继续她还未完成的孝道。”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只是忘记片段记忆?”凌轩思虑片刻,“也罢,高母怪可怜的,我就暂且做他们的女儿好了。”其实,凌轩的身边从来都是缺少亲人的,天降父母兄弟,她还是有那么些许期待家人在一起的感觉的。
夔先生退下之后,卡恩来到她的面前,她问他:“你还记得孤塍吗?也就是江顾城。”凌轩摇头,卡恩继续问,“那洛千阳呢?无赦呢?还有……我呢?”
凌轩笑了,“我哪认识那么多人啊,前面两个真心不记得了。”她拍了拍卡恩的肩膀,说道:“不过无赦和你我还是记得的,你是我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天使卡恩嘛。”
卡恩叹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安琪儿,他们一个是你的前世情,一个是你的今生缘,而你已全数忘记,一世未尽,一世又起。你的前路茫茫,按理说我不应该抱怨的。可是,我总觉得,你和我回到二十一世纪,已经遥遥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