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上,梦瑶焦急的飞至茅草屋内,见了伏羲;躬身行礼道:“参见主人,不知主人急召梦瑶,所为何事?”自从上了天界,主人便再也没有过任何吩咐。犹记得照顾它们的仙奴为它们浇水时,还不忘讽刺道:“上了天界,便是天家的人了,什么新仆旧主,都与你们无甚干系了。”
可今日,迎面飞来一个风信子,才知是主人召唤。主人的性子她知道,若非必要之时,主人是不会要任何人的帮助的。
此刻,伏羲坐在茶桌前的一块草皮垫上,单手扶额,双眼微闭,好似在休憩。梦瑶见主人休息,不愿打扰,正准备起身时,前方的那位开口了。
“我的这个好徒儿,就交给你了;务必照顾好他。”
梦瑶诧异之余,还不忘四处查看。主人的徒弟......莫不是天族太子孤塍?原来,他竟在昆仑山,难怪......
她也是偶然间听说,太子已脱离凡尘,历完了劫,却迟迟不见踪影。最近,天界找他都快找疯了。
梦瑶四处查看,始终都没看到太子身影。伏羲请叹一口气,拂袖间,一个如海市蜃楼般的“影像”便出现在梦瑶面前。
“这......这是天族太子?”梦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不由得上前探了探他的灵力。这,不可能啊!
面前的这个少年,虽是端坐于木椅上,却是双眼微闭,整个身形若有似无;周遭仙气,弱得可怕。灵力,更是几乎接近于无。可以说,梦瑶这个不成形的精灵,身上的灵力都比孤塍强得多。
梦瑶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呼吸,小心翼翼的说话;现在的梦瑶就感觉自己手捧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玻璃球,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它打碎。而现在的孤塍,正是这种情况,只要一个不小心,他就很有可能灰飞烟灭了。
“怎么......会这样?”梦瑶问道。
伏羲看着孤塍良久,眼里,满是疼惜。“他不听劝,非要到凡世间和那个青丘的小狐狸一起历劫。即便,肉身早已死去,他仍是强行霸占着不肯离开,加之替小狐狸受过天雷,现下,终是不堪重负般,倒下了。”
塍儿他......现在灵力低微得无法想象,现在,任何一个修行低微得妖魔鬼怪,都有能力将他吞噬。若非伏羲赶得及时,若非是在他昆仑山,孤塍......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现在的他,只余下一缕精魄。
要想恢复身形、神识、法术......需要大量的灵力。天地的日月精华他没有办法将它们大量的汇聚起来,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没有一颗能用得上的。现在,只有一个灵力高深的人自愿献出他的内丹,才可救塍儿一命。灵力高深的仙人到是不少,但要自愿献出内丹的,却很难找到一个。
不管是神仙,还是妖魔,内丹都是他的一个根本。没了内丹,就跟一个废人没有什么两样。孤塍虽说是天族太子,却也没有随随便便拿人内丹的权利;更何况,若对方不是出于完全自愿,那内丹即便送入孤塍体内,也会产生强大的排斥。那样,不仅救不了他,反而还害得他要受内丹反噬之苦。
伏羲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青丘叶凌轩。叶凌轩的灵力之高,早在一千年前,他就有所耳闻。若她心甘情愿拿出自己的内丹,孤塍,就有救了。
伏羲以为,孤塍和凌轩他们两情相悦,凌轩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塍儿是因为她,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于情于理,她都该拿出自己的内丹。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几次屈尊降贵去青丘,青丘长老都避之不见。终于见到青丘狐族的姥姥时,她直接摇头拒绝了。在那以后,青丘直接设起屏障,不愿外人踏足。
伏羲不是没有能力闯进去,只是就这样闯进去,未免失礼。而且,他这样强行,怕是会适得其反。他现在担忧的是,那小狐狸叶凌轩,到底知不知道塍儿的现状。若她知道,却拒不相救,此般有负于塍儿,伏羲一定踏平她青丘国。他不是九重天上的人,自然,也不用守天庭的规矩。区区一个青丘国,给他的塍儿陪葬都算便宜了它。
可若是,她不知道......等到不可挽回之时,会痛不欲生吧!相爱之人离别之痛,他曾几何时,也曾体验过。那种痛,犹如毒药,时不时便会发作一次,漫漫一生长路,真的承受得住吗?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护住塍儿。看着孤塍,伏羲心想道:你若是想长长久久的陪在她的身边,就给我撑住。为师,一定会救下你的!
人间。
自那日永忆公主死后,晋国就退了兵,崔杼也终日闭门不出,不再上朝,也不愿操练兵马了;丢下了所有公务,整日整夜的喝酒。在天下人看来,永忆公主之死是为天下人造福啊!两国因她而交战,也因她而熄了战火,都是因果循环罢了。
凌轩之死,便是红颜祸水之亡。没有哀伤,只有欢愉。
晋国。
无赦坐在大殿上,低头冥思。七天了,这七天里,他不吃不喝不睡,亦是,不睡觉。他命人将窗户、各个门都关上了,以至于整个大殿一片漆黑。他是故意的,他就想再体验一把,一个人生活在无边的黑暗里,还能不能适应。
他生于魔族,天生便被世人定为不容之人。在魔族,自己的拳头不够硬,就只能被别人欺负、漠视;若是想要换取一点点的尊严。在哪里,没有人关心他的想法,没有人在知道他的身份前愿意和他相交。他以为,天大地大,每一个地方都是这样的。
直到,遇到了凌轩。他是魔籍,她为仙籍,从来就没有因此而对他有过任何偏见。她愿意陪他练功,愿意和他一起遍寻人间乐趣,甚至,可以毫无芥蒂的到他的魔域做客。她的师傅不喜她和他这个魔族之人走得太近,她就算冒着被女娲罚的风险也要赴他的约。曾经,她像冬日里的阳光,洒在他的心间,暖暖的。
她与天族太子走得近,他只当她是同情他。她说过,他一生下来就一直待在九重天上,没看过繁花似锦,没踏过五湖四海,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笑。她永远是那么热情,看到别人一点点的不如意,她都会去帮助他。
可是每每他看不着她的时候,到孤塍那儿找她,准没错。彼时,他只感觉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那个时候,他尚不知,那便是感情的萌芽。
她闻不了花香,于是,他便找到人间的阿古拉草原,于水草丰茂的六月带着她去骑马牧羊。他们策马狂奔于一个小山丘,她深吸了一口气,舒心的笑了;他看着她如春光般灿烂的笑容,他顿时觉得,眼前的景象,又美了三分。
可是,她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心底为之一振。她说:“要是孤塍也愿意下来看一看就好了,那么美的景象,他都从未见过。”
在此之前,她跟自己说,他跟她表白了。可是,她也说,她不明白,男女之间的喜欢,与她喜欢凑热闹有什么区别之处。
原来,不是他们不懂爱。而是,深陷其中不自知。
他以为,只要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要她再不把他当普通朋友,他就......有机会的。当初孤塍不也是这样吗?他孤塍凭什么?明明,凌轩先相交的,是自己!
萍儿找到他,愿意帮助他杀了孤塍。他以为,这是最好的时机。可是没想到,孤塍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她站在城墙上,目空一切的看向他时,他的心,又是何其痛!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痛苦的表情,却原来,她的痛苦,偏偏是他给予的......
易苏将门打开,恰好是初晨;阳光斜斜的照进来,洒在脚下。无赦起身,顺着阳光向天空看去,若有所思......
易苏立于一旁,见无赦半天没有动静。他忍不住开口道:“魔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许久得不到回应,殿里一片静悄悄,静得,仿佛连头发丝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他以为是无赦没有在听,于是试探性的再次询问出声,“魔尊”。
“什么也不用做了。”无赦的声音幽幽自上方传来,接着,朝着殿外走去。喃喃道:“本是为她争天下,却终究......不是她所求。摆驾,回魔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