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贫与贵
道午今年二十岁，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并且他在龙城也谈好了一门亲事，就等着过门，结果在他迎娶的前一天，突然有人告知他，他不能继续生活在龙城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他很清楚一旦离开龙城，那么现在这虽贫困但不失舒适的生活条件就没了，刚刚谈好就要过门的新娘也要没了，甚至亲人也会离散。
但是，他知道这是龙城的规矩，而且龙城对这项规矩的执行，向来没有任何人可以破坏。因此，他只能默默地跟上队伍，走出城门。
由于他没有成家没有妻儿，于是很自然地成了那几个孤单身影中的一员，整日像游魂一样在队伍里飘荡。当然，他们可不仅仅是飘荡，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在物色美女，就拿他来说吧，道午经常有事没事就会去那些还未出闺的少女中间转转，时不时和女人们说些俏皮话。
尽管日子很艰难，但是寒风暴雪挡不住他想成家的心。
然而，在这个可谓举族欢庆的夜晚，他却依然形单影只，没有一个女人看他一眼，而他自己很清楚原因是什么，那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是个十足的贫民。
在龙城里是贫民，到了外面依然是贫民，似乎无论世界是好是坏，都没有人会高看贫民一眼。
但是有一个人除外，道午想着，他的心里浮现出那个瘦弱娇小的身影，那张美丽的容颜，是因苦难留下了泪的痕，还是因孤单抹上了坚强的妆？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道午伸手到怀里摸出自制的烟卷，划了跟火柴，不慢不紧地把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只见他的胸口略微隆起，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吸满似的，然后他看了一眼烧去一小截的卷烟，忽地一阵心疼。
穷日子过的惯，最先想到的就是节俭。
在龙城外大“雪原”里，烟叶都是极其稀缺的资源，他手上的这一截卷烟别看制作粗糙，等到资源耗尽的时候，也是大家争着抢着要的东西。
道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又来个“回龙”，把那一口热乎的烟雾吸回肺泡，如此反复了好几下，他才掐灭卷烟，拍拍屁股站起身。
他站在一个土坡上，土坡的高度不算太高但是刚好可以让他眺望整个一线天，他扫视了一圈，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族长的大帐处。
那个全族最有威慑力的男人正在热烈地宴请贵族的公子小姐们，那些未出嫁的女子纷纷穿了最美丽的衣裳去献歌献舞，他们不少也是贫民出身，但是她们女人只要能博得一人亲睐，即可鸡犬升天。
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道午依然觉得自己仿佛看得见她们脸上渴望被临幸的谄媚。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咯吱之声，像是一棵大树被厚重的雪花压断了枝桠，又压折树干，缓缓倒在雪地里才会发出的声音。
道午记得这附近可没有树，即使是相对温暖一线天里面，也只是生长出了灌木，一线天的边缘地带更是连杂草都少的可怜。出于好奇，他还是望了过去。然而，那块笼罩在黑暗夜色里区域，凭借常人的视力，根本连个树的影都看不到。
道午咋了咋舌，刚想发发感慨，突然身周响起一阵窸窣声，那声音像是毛绒绒的爪子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又像是无数的微小昆虫在雪地里爬行。道午不禁缩起脖子，打了个寒蝉，心里猜测万千，却断然不敢回头去看那声音发出的方向。生存的直觉告诉他，这些未知的存在很危险，不能打草惊蛇。
然而，正是因为道午的这种行为，放过了那许多的怪物，让他们越过了警戒区，成功地向着中心爬过去。
道星月掏出来两个还算温热的馒头，一个放到道夜手里，另一个自己吃了起来。刚才的一幕让她后悔万分，早知道就不要求道夜这个那个的了，做个无所知无所畏的贫民也比做衣冠禽兽的贵族强，至少贫民吃这些粗粮也觉得舒心自在。
道夜接过馒头，小小的手掌在馒头上捏出一个手印，那温热的触感让他不快的心情很快舒畅了起来。他捧着馒头，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一口小白牙轻轻撕下一层馒头皮，微微咀嚼，然后咽下去，一股淡淡的香甜在味蕾上蔓延。
“真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
“好，好吃吗？”
道星月听着道夜天真的话语，柔软的心一阵发酸，坚强如她也禁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道夜与她同为贵族后裔，而道夜小小年纪却把这糙面馒头当作世间美味，假使一日吃了那山珍海味，岂不视为神仙之饴？想一想昔日的她是如何任性，弃山珍海味如蔽履，而她的亲弟弟却是这般，她怎么能不心酸。
道夜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自顾自地吃着手里的馒头，虽然没有美味汤汁，但是有这美味馒头也不错。
过了不久，道夜吃完了手里的馒头，饶有兴致地舔着手指。
道星月看了道夜一眼，幽幽一叹，却没有说出训斥的话来，她心里默默念叨：“弟弟，只要能让你开心，姐姐就知足了。”
随后，她撑着地面坐起身来。灰黄的帐篷布虽然落到了干冷的雪地上，但是也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风雪，让这对姐弟俩没有怎么受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