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外头没有一刻停留匆匆回来。回来的时候，他的脸阴沉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挥刀杀人一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动怒的父亲，可是他的怒气也没散发出来，就只是闷闷得抽着烟，一根又一根，一地的烟蒂。
奶奶和当年母亲断指的时候一样，在院子里抹眼泪的哭，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大家都在观望着我们家。
那时候，父亲生意很好，攒了很大一笔钱，新房在装修，很快就会搬进去住了。原本，幸福像花儿一样。母亲可以在同龄的妇女面前自信了，儿女们都很规矩的人模人样的长大她多欣慰，丈夫很会赚钱开始懂得疼她了。
原本啊，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家里人找了很多的熟人，最后寻到了外婆家的堂表哥。他在城里的公立医院当助理医师，在当时的我们看来，是一个很好的靠谱的关系。父母们想着熟人会各种便利，便一心只听他的建议。不想，却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又是后话了。
当年我很年幼，就记得母亲一次检查回来后，和我在看电视剧，当时蓝色生死恋很火，我俩边看边笑，心里虽然惴惴不安，但还是能够缓和那种气氛。父亲从外头急匆匆回来，就大声叫着母亲的名字，看着母亲和我两个人都在看电视，还笑的很开心，父亲一下子沉下了脸，他说：“都这样了，还不知道死活，收拾东西和我去医院。”
母亲望了我一眼，怕吓到我，就冲我安慰道，“你爸总是喜欢吓人，没事的，妈妈去几天就回来。”
我点了点头，帮母亲收拾了东西，然后送母亲出了门。
我记得他俩的背影，父亲走在前头，头也不回，母亲走两步回头看我一眼，冲我笑笑，然后走了。我的脚都站不住，就像是深陷电视剧情节里头一样，我心里念叨着，我不要我不要，我要我妈妈。
多年后，我也会偶尔从梦里惊醒过来，嘴里念叨着，我不要。然后我抱头痛哭，我不要失去她，真的。
傍晚的时候，父亲终于回来了。我放学回家，就在新房等他接我回老宅。
新房装修乱糟糟的，我蹲在楼梯边，不轻易找是发现不了我的。父亲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我，一把将我拎起。我们很少有这样的独处机会，他说我们回家吧。我点了点头，然后把自行车给他，我直接坐在了后座。
当时已经是饭点，我俩都没吃饭。远处有音乐传来，是母亲最喜欢听的刘若英的《后来》，它飘飘袅袅的环绕在我们耳边。父亲载上我往老宅家的方向。
从小到大，我就很喜欢看天空，天空有云也好，没有云也好，我抬头看它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内心的一片平静。那时候我看着天空内心是寂凉的，我小声问父亲，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沉默好久，才缓缓得说，动完手术应该就回来了。
我第一次感觉到生死离我特别近，近到我会窒息。
我多希望，她活着。她那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