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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天座离开我已经有多少天了?我记不清了。我为了他的临终要求苟活着。小心的处理着阴司的每一件事情,因为怕他万一有一天回来会责怪我没有帮他理好工作。

每天看着那么多人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经过着我的面前,似乎对生死一词也糊涂了起来。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只有珍惜好眼前拥有的一切才是真的。

当有一个自杀的女孩哭喊着要回去时,我突然有种想知道原因的冲动。我问她为什么会死?她说她深爱着一个人,可是他的父母不同意,于是她用自杀来胁迫父母默许,却不想弄巧成拙。她不想死,她要和她的爱人在一起。

我说我帮你一下,让你可以看到你的亲人和爱人此时正在做什么吧!我用幻术显现着人间她想知道的事情:她的父母捶足顿胸,后悔不该干涉女孩的自由,害怕就这样死去。女孩看到她父母因失去她而痛苦的表情,甚感懊悔,后悔不该自私只想自己的幸福。

我说再看看你的恋人吧!她的恋人只在她死后的几天表现的神情沮丧,后来却在他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女孩。女孩更是流泪悔恨,恨自己不该为了这样的人而失去生命,失去亲情,自己真的太傻了,怎么会相信他的话并为了他自杀呢?

我语重心肠的告诉女孩:不是他不爱你,只是有时候时间真的会冲淡些许东西,虽然不是全部,倒也差不多。你已经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爱情让你父母经历了失去你的痛苦。你怎么还能自私的想让已经失去你的恋人孤独的过后半生呢?不要怨恨,只要记着再为人时学会珍惜眼前,宽恕别人,你就会很幸福的走完你为人的旅程的。

女孩听了我的话,放弃了回去报仇的想法,从容的走向奈何桥。

处理阴司的每天,这样的事情有无数,或是儿女之事,或是邻里不容……可是最后都会后悔曾经犯下的错。但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学会以后珍惜、宽恕。这些就是我替天座处理阴司的事情所悟到的最多最深也最受用的东西。

从天座离去后,我已经不再如从前那么活泼、爱说爱笑。不再是从前那个爱耍贫嘴的水晶姑娘。我变得沉着而冷静,自己感觉真的成为阴司的介主了。偶尔想到从前发生的事情,也会静静的发呆,会暗暗的流泪,可是想到我还有一个虽美丽却不大可能实现的约定,我又会重新振作起来,忙碌的处理着事情。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处理完事务的我飞到人间看着夜色。月亮像个圆盘般悬在空中,透着凄惊的感觉。已经是深秋了啊!又是一年的八月十五了,若是天座能与我一同看着美景多好。不觉间,一行泪已经流下。虽然因为忙碌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但我知道从天座离开我时算起,人间已经应该是二十五个年头了。

他也应该是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了,他会不会已经忘记了我娶亲了呢?我笑自己竟有这样可笑的想法,不由苦笑了一下,但心中想到他可能忘记了我娶了其他女子,心中闪过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苦涩。回去吧!也许明天会有更多的事等着我做呢!我对自己说。

此时的人间,正值文化革命期间,每天都有无数冤魂进入阴司,又走向再生的奈何桥。也有冤魂誓要等仇人死后再去往生。这也是人间的一劫啊!我叹息着。

这一日,正埋头于公案,听见黑无常高吓一人。我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向殿堂走去。只见一青衣女子正哀求黑无常让她回去报仇,黑无常劝她速速往生,她不听,于是才听见黑无常那一训声。

“什么事情?这位姐姐为何要回人间?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吗?”

黑无常回答我:“回神女,并没出错。生死薄中明示她应该在今日申时下来往生。只是她声声说她这样死不瞑目,害她家破人亡的人不逍遥的活在人间,她非要回去报了仇再去往生。”

“哦?黑无常,你去忙吧!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黑无常应声退去。

我望着这女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应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想前世注定这般短命,真是造孽呀!

青衣女子见黑无常被我差走,她抓住我哀求:“神女,求您放我回人间,只要我报了仇立刻回来。就算让我在枉死城中呆上千年,我也无悔。”

我苦笑扶起欲跪地的她说:“并非我不想让你回去报仇,但冤怨相报何时了呢?你可知世间一切自有定数,若非疏漏出错必须应允,我们是不可以随便违反定律行事的啊!还望姐姐谅解我们。就算你报了仇,仇家也至这里,知是你所为,必竟再在来世与你为敌,这、又何必呢?”

“神女,你不知道我的仇恨有多深?若你知道,换作是你也非报这个仇不可。”

我见她报着如此复仇心,就算逼迫她往生,来生也必是一个人间败类,就帮她打开心结再送她走也好。“那你就讲来你的故事,我听听。如果可以,我可以帮你一个忙,让你没有怨恨的去投生。”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的望着我,我回给她肯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原来这青衣女子是一个大学教授的女儿,今年二十八岁。已经结了婚的她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和疼爱她的丈夫,父亲在她家那个地方算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曾去外洋留过学。在解放初期,担负着那个大学重要的职位。

进入文化革命期间,父亲被一直与他有矛盾的副校长以莫虚有的罪名送上断头台。当冤屈的绞绳套在她父亲头上时,体弱多病的母亲当场昏迷,后体克去世。

父亲眼见着结发妻子在眼前倒下去,含恨离去,死前慈爱的看了一眼女儿抱着的外孙女和正流泪喊妈的女儿女婿,眼神包含着的留恋被抬头望他的女儿看见。

孝顺的她哭的背了气。办完了父母的丧事,她决定与丈夫女儿离开这个连失亲人的伤心地。在欲离去的那个晚上,那个黑心的副校长和他的儿子带着一群人来抄家,迎头遇见拿着包袱向外走的三口。于是抢下包袱,硬说他们是藏匿禁书,要没收。丈夫气愤不过,与他们理论,被打成重伤当晚就离开了她。

她绝望的抱着女儿痛哭,想想自己短短几日痛失三位至亲,自己还活着干什么?可是自己还有女儿,女儿怎么办?难道留下女儿小小年纪孤独生活,那她怎么放心的下?

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两行热泪流出,滴落在女儿的小脸上。“孩子,妈对不起你了。妈不能让你受这么多苦,你就先去一步吧!妈妈随后就来陪你。”拿着菜刀的手颤抖的伸向了女儿……。看着女儿的血喷涌出来,沾染了她和女儿的衣服,她放声大哭。正欲举刀自烬时,外边跑进来的人一把夺下她手中的菜刀。

“哈哈,你竟然如此禽兽不如,杀害自己的女儿。”她抬头看见竟是自己的仇人,那个黑心副校长的儿子。

她冒火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人,看得他发毛,但早就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的恶人还不忘威胁的说:“你最好做我的妾吧!否则,我会让你生死不如。乖乖的跟我回去做我小妾吧!”说着向她的脸抚去。

“呸!你给我滚开。”恨不得立刻夺过菜刀、砍了眼前这恶人的她吐了那人脸上一口唾沫,“让我做你的小妾?你害死我的父母丈夫孩子,还敢让我做你的小妾,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刮来报家破人亡的仇。让我做你的小妾?就算我死了,我的魂都会来找你报仇的。你等着我做你的妾吧!”她恨恨的对那人骂了一句。

“呀?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做我妾是抬举你。兄弟们!都进来吧!”外边竟然还有七八个人,一个个贼眉鼠眼的闯进来。

那人喊道:“兄弟们!这臭娘们就交给你们了!哈哈哈……”说完回头对着她说:“这是你自己找的。哈哈哈……”

剩下的事可想而知,七八个暴徒粗暴的玷污了她后,扬长而去。呆愣许久的她默默起身,烧温水洗了身体,换上一身青衣,然后悬梁自尽。她要死,她不再干净,何况她本来也想死,可是那仇人死都不让她清清白白的走。她恨啊!“韩任举、韩盼四,你们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讲完这些,眼泪再次流出她的眼睛。我同情的看着她,心里一时间也气愤之极。虽然我现在已经成熟许多,可是曾经的冲动与好打不平依然是我难改的性格。面对遭遇到如此残酷的冤仇,我压制多时的对抗恶势力的心又被燃了起来。

我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轻的对她说:“姐姐愿意相信我吗?”

“您是这阴司的神女,是三界的神仙,我怎么会不相信您呢?”她点着头信任的回答我。“那么,您可以去往生了,现在就去。不要耽误了好时辰,放下心中的怨气,来世投到好人家,做个幸福的女人。”

她猛摇着头:“不,我要报仇,我还没有报仇,怎么能就这样去投胎?”

我拍着她的肩,幽幽的告诉她:“你安心的去投胎,你的仇我来替你报。你不能因为报仇而毁了自己的来世,明白吗?”

她疑惑的望着我,我简单的告诉她我曾经做过怎么的与恶魔斗战的经历,坚定的告诉她,我一定会给她报这个仇的。虽然会有违天条,但是这种神鬼共愤的事情,绝不会放之任之。听了我的叙说,她安心的随黑无常走向了奈何桥。

送走了投胎的青衣女子,我换上曾经与太岁斗法时穿的衣服,提起三令神剑,飞向人间。借着暗淡的月光,我找到青衣女子所在的城区,找到恶徒的家中。

灰黑的院落不透一点光亮,显然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已睡熟。这样更好,就让别人都知道他们父子因为为人作恶多端、在夜晚是怎样被神鬼唾弃而亡。

想找出韩家父子对我来说太简单了,化成青衣女子模样的我在他们面前只几晃了几下,父子就被吓昏,于是我手挥三令神剑抛下他们的心脏看到底是何等的黑心?让他们的血化成字,把他们的恶行置于墙上,这样足以证明是神鬼的惩戒了。这也给那些还在作恶,有恶念的人一些警戒:为人不可太恶,否则天地不容。替青衣女子报了仇,给那些有恶苗头的人一剂预防针,也算不错。就算上界知道了,我也做完了,想怎么样随他们好了。我拭干剑上的血,飞身回到阴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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