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时候,南希给自己和许辰昑下的定义便是,一类人,矫情……上联:火星撞地球^0^下联:冰川遇岩浆^0^横批:死不休。
许辰昑这人又自恋又自大,怪癖多,左右她看不顺眼。可恨他多事,一次南希调戏威胁小学弟被他正巧逮到,头一回被人看到她那么邪恶的一面,真是囧爆了……
比如一只乖巧可爱的波斯猫,突然跟着一群野狗鬼混被人发现一样;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讨厌的人,他知道你的纯良是装出来的……纵然过了这些年,南希还没能从这片阴影中走出来。
所谓“旧疤不愈,又添新伤,”方才她是脑子秀逗了才会主动同他扯上关系,甚为懊恼的盯着许辰昑的背影,心里默念着“快点,快点滚蛋!”
“我走的太快,你会跟不上。”走在南希前面的许辰昑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眸底漫开清清淡淡的笑意。
她挑了下眉,没有搭话。只因这貌似是今晚许辰昑对她说的头一句示好的话。先前他开口便是,“小姑娘,你能耐啊!”
大抵是南希今晚喝了不少酒,让吧厅靡靡之音、也或在夹杂烟草香水味道的包厢熏了许久,还没走出去便冲到litter桶旁吐的昏天黑地。吐着吐着想起许辰昑有点洁癖,眯眼看去,他果然脸色沉沉,然后,她俯身吐得更欢了……
那人脸黑如锅底。
她委屈了,又不是醉的趴下了,能喝多少她心里有数……再者,真醉倒了干他什么事,凭什么自己当她长辈似的,凭什么管教她!
更可气的是,南希看到那张黑脸竟然有点心虚,心里有一种慌慌的、比如做坏事被抓的感觉。
想到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想让我走快点,是怕自己走不稳撞上来吧!”他又道。
南希不想理他,尽管一点点惊讶,许辰昑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尔后又是一恼,冷冷道:“你可以走的更慢点。”
把地上的蚂蚁全部踩死。
许辰昑微眯了一下眼,眸中笑意更盛,“好啊,我陪你一起走慢些……”
她捏了捏眉心,同这人讲话连智商情商似乎也被拉低许多,真是心累,不光累,还头疼,浑身都疼。
见女孩子一脸不愉,许辰昑微挑了一下眉,轻声问:“头很疼?”
不待她开口,听他又道:“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要少喝点。”
少喝点……少喝点,南希心口一股无名之火蹿的老高。
她又不是酒鬼!
她忍不住白了许辰昑一眼,却不料,正好对上他的眼神,被他面上的真心诚意晃得愣了一下神,再开口时,火气便降了大半,“我以往不会喝太多。”
她跟他说的这是什么啊?话一出口女孩子更是懊恼,酒精真的腐蚀了脑瓜不成!
辰昑目光从南希的脸上划到她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手上,牵了牵嘴角,尽量掩去那溢到唇边的笑意,“是我关心则乱,你一向很有分寸。”
分寸!双眉微微拢起,“许先生……”她道:“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她的错,果然脑子被门给夹了被驴给踢了,本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没事liao他干吗!
许辰昑微皱了下眉头,和她对视,目光灼然,瞅了她一会儿,很有几分落寞的垂眸道:“想来,我说什么你总是不爱听。”
南希愣了下,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毕竟辰昑刚才作了她的挡箭牌,那样说不是在过河拆桥吗?思及此,她底气更加不足,“也并不是,你多想了。”
默了一瞬,好脾气地问了他一句,“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不久。”他表情淡淡,嗓音清洌,低沉入耳:“就在这个礼拜初。”
“哦,”南希云淡风轻地回他:“你这次回来是办哪个案子吧!处理完了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我不走了,”他说。
若在三年前,南希心中或许会起一丝丝涟漪,这会儿说,她心里很平静,觉得应回他一句:“与我有关吗?”到底心软了下,忍住没说出口。
她回他:“嗯?那挺好的。”
辰昑笑了笑,道:“留在这里好处很多,比如,你会请我吃饭吧!”
南希弯了弯唇角,语气认真地说:“刚才你帮了我,我很感谢,改天一定请。”
“我等你。”他说。
低润的嗓音如轻羽般浅浅滑过女孩子的耳际,似乎漫延开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她却不想深究,就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客客气气的吧,至少不会相对无言。
“好!”她弯了唇道。
许辰昑微笑了一下,那双眼睛也弯起,如一泓清泉,清澈见底,眼底清晰的映着她,也只有她。
南南,我们来日方长!
……
程雅说她冷心绝情、修炼成精。
谁都可以拍拍屁股潇洒离去、留饱含情意一句‘‘等我’’~许枫五天前飞往美国深造,她就应该在寝食难安、痛苦焦虑中度过?
程雅又说:他等你等到差点赶不上飞机,离别前只想再见你一面。她似是已经不指望从南希毫无表情变化的脸上看出有一丝愧疚,失望到连一个眼神也吝啬,仅仅留给一个背影抛下一句:等他有足够的能力和家里抗衡,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呵,多么深情,南希为她的草率是那么的无地自容。
一如往常一杯水、一本书、南希一个人坐在校园小树林的石阶上,听这伏天叽叽喳喳的蝉鸣,是内心深处最宁净时刻。脚步声由远到近、纵然知道有一个他的到来,也不想转过身去,唯恐破坏了这一份安逸。
他迟迟不动,她也静不持久,合上书本回头、看那静静站着一人。
阳光好刺眼,南希不由得眯起眼睛,阳光和树荫的双重作用,金丝闪闪和阴影深深的完美融合,那人印象极佳的面上单薄红润的唇紧抿,严肃的像名人雕塑。
‘‘咯咯’’她竟笑出了声,吓愣了他,也是这人从没得见她此番的不矜持。
掏出一枚硬币托在手心里,南希对上他迷雾般的眼眸,‘‘许辰昑,我只有一枚硬币,再要一枚,我领你去个地方,没有就算了。’’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想说是不是听错了、又想知道这姑娘在打什么哑谜。
南希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正要拢起五指,他轻呼‘‘等一下,’’自衣兜摸出一枚硬币,放在她手心。然后再不开口,只是静静等她理好东西。
整理好,南希也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往前走。因为她知道他会跟上来。直到坐上大巴,两人还在沉默。
目光不经意间瞥到走廊那边年轻的男人。他正膝端坐、依稀可见侧面线条生硬,阳光再好、整个人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或许他跟她是同类人,南希想,他们都不喜欢被影响被打扰。
脚下是松松软软的沙土,南希的心情顿时洒意欢快起来,也不去管刚下车的男人,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直接朝浅水泽的方向奔去。
坐在水边,南希欣喜地捧了一把水扑在面颊上,冰凉的水让神经都变得伶俐,小时候在江南水乡住过很长的一段日子,她对水有深厚的感情、很依恋,一直很喜欢这淡淡的、清新的气息,自然没有添加一丝一毫杂质。
男人也学她一样坐在浅水岸边。她偷偷观察到他坐下的姿势和被压得惨不忍睹的西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毕业以后,我想去小镇工作,离城市远一些,’’然后一个人过一辈子,这后半句她没说出来。
他静静的当聆听者,并不开口。这也是她对他印象很好的原因,这个男人从来不会打扰到她,有时候,他会抱一笔记本电脑到学校小树林,坐在她后面石阶上学习,特别沉静、连手机也没响过一次,那种安定,南希感觉心里很安然平静。而有一个人默默地陪她坐在那的场景,感觉好熟悉。
说着南希又把手伸进水里泼水玩,笑言‘‘这水里要有鱼,我还可以给你摸鱼吃,’’她像个孩子一样的对他炫耀:‘‘我捉鱼的技术可好了,手指一扣,就得一条。’’
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他也不厌倦,只是静静的听她喃喃自述。
‘‘许辰昑,你没有想和我说的吗?’’话音刚落,南希清楚的看到他眼睛里划过一抹亮彩、璀璨耀眼,让她有一丝讶然。
‘‘他离开,你在意吗,南南?’’男人有点紧张、小心的问她。
‘‘你知道我小名?’’她惊讶极了,亲近的人外婆和妈妈爱叫她南南。
“南希,我很高兴,这一年能陪在你身边。”
他干净剔透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沉痛,她别过脸去,不忍心看他。他身上有故事。
‘‘看你成长,你好我就好。’’耳边他轻轻地说。
怪不得一直感觉他好熟悉,会不会小时候他们认识。他喜欢她吧,世界真的是一个圆。南希的眉梢微微上扬。
‘‘我却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他又温声道。
刚绽放的笑容在脸上冷凝,南希伸入水中的手顿住。离开,极厌恶这两个字,谁都可以离开,是不也要她等他。
‘‘许辰昑,我们不熟,你要怎样与我无关。’’她冷冷地打断,也不管他会不会被她骤然转寒的语气冻住,再也不看他一眼。
‘‘你等许枫?我’’沉默良久,他开口,嗓音有些暗哑。
她出声淡淡地打断他的话,‘‘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现在才想起来,他还跟许枫关系也不一般。
这是一种什么缘分?
‘‘你真迟钝,’’他无奈地道,可笑她竟听出有一丝失落。
那又怎样?迟钝挺好的。
‘‘说得没错,他们都没入你的心不是吗?”男人笑容中满是苦涩。
南希没有再开口,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起身径直离开。
不是迟钝是过分的清醒,不是没入心是不敢入太深、会舍不下。
当看到那个男孩子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当回过头,看到那人沉静的容颜,她的心里也很温暖。她也知道不是谁没有谁就一定不行,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无牵无绊,心就不会疼。真的累,朋友喜欢的男人,偏要来招惹她……她很胆怯的,害怕分离,内心又希望他们能一直陪伴。
这些人,偏偏在她被感动打算接受时选择了离她而去。既然走到那一步,错过最好时候的她,以后的他们就很难再走近了。
眼角不知何时淌出一滴泪、很烫,南希知道那人不会再跟上来了,兴许还是遗憾,他错过了被一个女孩子喜欢上的机会。
浅水泽的一切如旧,只是、她会淡忘这里发生的一切。心中庆幸还好没有动情、不会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