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黑漆漆的车子隐在十三中学大门口的数辆车子之中。
小文作为行动组唯一的女性,坐了副驾驶座。亲爱的头儿顾宥北和另一名警员小梁坐后排。还有一名检察官站在车外吸烟,太阳光穿过树隙投射下来,将树下男人的身形面容映得清楚分明,年轻俊朗、匀称挺拔、像一棵白杨树。
车内三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一个位点--大门口,监视等待着目标出现。对于疑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实施抓捕。但,他的搭档林文杰再狡猾,也留下了一丝尾巴,所以……顾宥北抬手看着表盘,与同座的曾警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时间快到了。
疑犯叫方远,是林文杰表亲,十三中物理学教师。有着体面的工作,稳定的收入,却一次次对无辜女学生伸出了魔爪。大领导获悉案情气恨了,骂道:“怎么想的?好好的园丁不做,偏要干些法不容的勾当!”怎么想的?顾宥北冷笑。试问,一个变态的心理构造他解析的动!
事实上,这是他办的第一起这类案,为了尽早破案,还请来了尊大神,就是站在车外大树下抽烟的许辰昑。
心里觉得二公子不靠谱,什么时候都是兴致缺缺的样子,都到关头了这男人还要见缝插针去抽根烟,看来指不上他,只好靠自己了。小北感觉有点压力。
“证据不足,林文杰的逮捕令下不来。”这是出发前大领导原话。所以要盯紧此人,在他身上找线索。
车内愈来愈凝重紧张的气氛让唯一的女警察感到很不舒服,此刻她眼睛发酸、脖子僵硬、呼吸也不通畅。索性半开窗子,悄悄挪开视线,让自己稍微休息会。
太阳刚刚升起,尚没有多少温度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射了进来。这时,她看到车外大树下的男人将大半截香烟掐灭,转身大步走了过来,到车子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真是冷酷,他一进来,就是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小文倾了倾嘴角。——许辰昑。H省公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牛人。
耳闻许检系出名门,年轻有为,俊美无匹。见面才知什么气宇轩昂、卓尔超群、英俊潇洒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男人。他沉稳,内敛,大气,一双幽黑的眸子宛若古井寒潭,任何人或是事都不能够使他慌乱。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很多东西。但她,从许辰昑漆黑的眼睛一分情绪也看不出,依稀看到一些类似散漫和淡漠的东西,看不清晰更看不明白。
记得大学时的老师说过,这类人的心底要不是历经千帆过尽的荒凉,就是静待冉冉新升的暖阳。
“叮铃铃。”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打断了她的遐想。
或许下一刻嫌疑人就会出现,稍作休整,她立时有了精神,目光牢牢锁住门口等待着。
五分钟后,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终于看到一身灰色大衣的方远,从十三中校院里走了出来。他三十左右,高大身材,白净面容,手中提着一个档案袋,“斯文败类!”曾警员骂道,三人都笑了笑。
方远慢悠悠晃到沿边停着的一辆大众前,打开车门坐进去了,不多时就发动了车子。不知道他察没察觉,不远处一辆奥迪Q7也在差不多时间被发动了,追在大众车的后面。
一路疾速。
“要命!难不成姓方的察觉了?”Q7上曾警员看着前方,一脸郁闷的说道。
小文看了他一眼,“这是三环线。也许,他在寻找什么刺激。”顾宥北倾了倾唇角。
下一秒,前方车子突然蹿到老远。
这边驾驶座上的男人双手把握方向盘,一脚油门,车子顿时也如箭般向前奔去。猝不及防,小文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双手死死拽住安全带,脸色微微发白。
疾速如风。道路两边的街景瞬时倒退,树影路标,在前窗玻璃上一晃而过。真是疯子!奥迪Q7竟然飙出了跑车的高度。
不由自主的,小文身子都在颤抖,紧贴着座椅,心跳如雷。反观主驾驶上的许辰昑,车子开得像要飞起来一样,脸上却无半点表情,完美的“进弯、出弯”、“加速、转向”动作娴熟的很。车窗外的流光打在他的脸上,很模糊,很安静。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在车来车往的道路上飞驰,疾速如风、将来往车辆的车主们和道边的行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冒冷汗的还包括车内的男女三人。
看着两边景物变成扭曲的光影朝后飞逝而过,顾宥北彻底晕了。“许检,你开慢点吧。”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
郁了闷了,清俊的男人开车怎么有一股子雅痞、狠劲、邪劲,明明已不是少年轻狂的时代。
事实证明,主驾驶座上人能听他的话才怪!
辰昑专注盯着前方的路面目不斜视,那双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把握方向盘,神色清冷淡漠,一脚油门,车速又提高了不止一点。
要疯了!三人心都到了嗓子眼。身为警察他们应不惧坐快车。可也不能快成这样啊,感觉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目瞪口呆看着那人手脚灵活快捷操控,内侧、漂移、急速大转弯……令他们眼花缭乱。
方远的车距离不过百米,一脚油门,眼看就要撞上去了,小文捂住了眼睛,心想完了。
危急关头,许辰昑打着方向盘,一下踩油门一下刹车,几乎是擦身而过,车子内侧30度向前漂移,然后一个完美的大转弯,到底截住了那辆车子。
车子停下后,顾宥北和曾警员恍然清醒,一左一右跳下车,瞬时一如旋风般刮向了那边。
小文摸摸心口,还好,她还活着。转身就看到辰昑偏头点燃一根烟,对着窗外开始吞云吐雾。英挺的侧脸看去,极其优雅和忧郁,或是落寞。
落寞?她摇头笑笑,一定是想太多了!
嗓子有点儿不舒服,她咳了几声,惊动了面对车外的男人,他掐灭了烟头,歉意地看向她:“不好意思。”
“我忘了,女孩子不习惯闻烟味。”他说。
不是这样的!在家里,老爸爱抽烟,她经常闻烟味……想说,没事,你抽吧!正准备开口,瞥到顾宥北两人已扣着疑犯过来了这边。
此时此刻,方远仍然丝毫不显狼狈。灰色大衣里是白衬衫,一尘不染。要不是额际有一层薄汗,很难想像,他刚刚在疯狂飚车。
面对警察,他的脸上依然很平静,一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从里面看不到一分慌乱。事实上,他早就认命了,不愿再逃,也不反抗,
小文从里开了车门,他对她点头道谢,掸了掸大衣,弯身上了车。曾警员拿出了手铐,这时,他开口说:“等一下。”
在他们警惕的目光下,他唇角斜了下,慢悠悠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录音笔,放在了座椅上。做完了这些,他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道,“这是你们要找的。我没有必要帮他,瞒天过海法网不容!”
看着眼前的,曾警员愣住了,这么重要的物证,他就这样交出了!小文心里骂林文杰变态。某些东西也要留作记念,不时拿出来听听……光想想都为他羞耻。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辰昑挑了眉,问道:“后悔吗?”罪犯的眼里无波无澜,目光平静而幽沉。回道:“后悔有用吗?”
答案当然是……顾宥北闭了闭眼睛。
曾警员把手铐给他铐上了。方远饶有兴致看着锁住手腕的玩意,“很新鲜的体验,只可惜,再也不能玩车了。”
说着,他看了辰昑一眼,缓缓地笑了。“你的车技很好。”能跟你比一场,很刺激,很过瘾。
许辰昑拧了拧眉,没有接话。
回警局的路上,再也没有抽烟。
人证物证齐全,案子当然就容易破了。逮捕令一下来,行动组立即实施抓捕,在中心医院成功抓获嫌犯林文杰。审讯中,他不曾慌乱,没有辩白,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最后他说:“如果你把一个女人当做生命中唯一一抹阳光,终于有一天,发现不过一个脏东西,你也会如我一样疯狂。”
那个她,是前女友宋沐,一个长相干净秀气的女人,却在花一般的年龄坠落。女友外表的光鲜亮丽,都是“卖”换来的,其中一个包养女友的男人是他的继父……这是林文杰崩溃的根源。
“所以,这个家伙喜欢挑那种长相“纯”的女孩子下手。”小文转着笔,发言。
“他是想撕开她们的外包装,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丑陋?”曾警员嘲讽地说道。
“不过,不是每个表相纯洁的女孩儿内心如妖。”小文握着笔,认真说道。
“没错。”顾宥北点点头。
“方远呢?林文杰遇上他,才是真的头疼。猪一样的队友。”年轻的警员道。
“方远是最懂林文杰的人。”
“为什么?”小文看向顾宥北,“头儿,你的意思是他暗示方远交出罪证。”
“他知道这个结果早晚都要来的。有意思的是,这两人同一天出生的,今天正巧是他们的生日。”
“看来这俩家伙已经生无可恋了。”
不全是这样。对于方远来说,能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赴死,他很满足。而林文杰,审讯中提起他的前妻,他说:“我同她没什么可说的。”没有人注意到说这句话时他漆黑的眼,划过一抹温和的光。或许,她早已是他唯一的阳光,被留在了心里最干净的地方。只是,遇到她时,已矣,他再不能拥抱……
他们交谈时,辰昑不发一言,只在一旁安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抬手看了看表盘,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头儿,破了个案子,哥几个一会儿要出去要好好搓一顿。”有人提议道。
“是啊!头儿,破案大伙都功不可没,可得挑个好地方。”曾警员道。
“这次,许检功劳最大,公诉人和片警配合如此默契,哥,我们去哪?人呢?”顾宥北转头一看,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许检刚刚还在这。”说话的人一脸郁闷。
“对啊!人呢?”“好像出去了。”
顾宥北看着空荡荡的桌椅,心里叹口气。“他不辞而别了。”
许辰昑人已到BLUE。在x县混了一年,公诉人和片警打成一片,并肩破过多起案子,革命友情建立起来,老五和小六是w市人。前两天,他们来信,回w市了,还约好在这里,一起聚聚。
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室内灯光很暗,即使这大白天,也有一种低靡的氛围。高高的岸台上新式音响里飘出舒缓悠扬的乐曲,无人倾听。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的在座各位,偏偏带着某种颓废的,阴沉的味道。
随意找了一处沙发坐下,只叫了一杯白水。低头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一番,不多时,整个人就笼罩在了一团烟雾之中。
庞兵推门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微眯着眼,嘴里含着根烟,英挺的侧脸没有半点柔和的弧度。他走过去坐下,叫了一杯调酒,笑呵呵的说:“许检,老六今个一准要迟到。”
辰昑抬眼淡淡扫了他一眼:“别笑老六,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老大也知道了!”庞兵先是有一丝惊讶,接着不满道:“就说他那个大嘴巴,恨不得嚷嚷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被逼婚了!”
怎么就不争口气!什么都藏不住。
“嫁出去也好。”辰昑淡笑。老五点点头。“是该有个人冶冶他。”瞥到头儿又点了根烟,心说,烟瘾真大。
许辰昑吸了口烟,见他那一脸古怪的笑容,就问:“你见过照片?”
庞兵与贺联是发小,两货哥俩好比一个妈一个爹的还亲近。贺联有什么事,往往庞兵第一个知晓。
“嗯。”老五点头,说到这,眼睛都亮了,“小姑娘可漂亮了,气质也好。介绍的人说,是中心医院的医师,哎,这年头条件这样好的也要相亲!”
男人抽了会儿烟,半晌没有说话,又过了几秒,没头没脑问了一句:“知道名字吗?”
“记不得了,哎,我想起来,那姑娘姓宁,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许辰昑掐灭了烟头,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幽深。“打电话让他过来这里。”
“老六还在相亲。”
“不用相了,”男人淡淡开口,“人不会看上他。”
“啊,”庞兵露出一个十足吃惊的表情,想问,老大,你怎么对老六这么没信心?转念一想,老六那德性,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家里逼着相亲,可能相上他?所以,到底也没问,乖乖去给贺联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