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整天瞎担忧什么,说好这件事要烂在心里,永远都不要提,你怎么就嘀咕出来,小心隔墙有耳,你不知道吗?”父亲微怒的声音传出。
百里行健又回过神来,强忍心中的惶惑,继续听了下去。
“这里不是就我们两个吗,我哪里又是藏不住事的人,这么多年了,我不也是从未提过吗!”娘亲弱声说。
“哎,秀妹,你有所不知,当年你怀雪儿时身子虚弱,临盆时突发血崩症,恩公带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健儿从天而降,用一粒灵丹把你从鬼门关里拽回来,你肯定一直以为是巧遇,但我思量绝非碰巧遇见。
而是恩公这样高飞来去的奇人必有奇功异术,老远就知道咱家的情况,觉得适合孩子成长,才选咱家的。”父亲压低了声音说道。
“细想起来,也是如当家的你所说,当时老四家的肉墩和老三家的二狗子也都是先后出生没几天,秀枝和金花都是奶水蛮足的,咱家的健儿和雪儿都吃过一段时间她们的奶呢,他们家有寄养孩子的条件,但却有一个缺点,就是不易保密。”
“秀妹果然聪慧,一点就透,不用担忧健儿,就算是健儿有朝一日知道了身世,要离我们而去,也不要拦着。”
“最好是他不要知道啊!”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道。
“依我估计健儿来历非凡,就按恩公当年所说,顺其自然,如果不能自行悟透那九龙佩上的武学,凭借他留下的那三本医学奇书,健儿也能悬壶济世,过一世富足安宁的生活。若是能参悟到玉佩上武学,也要让他全部修炼完全才能离开我们。”父亲说完顿了顿又说道:
“这些年来健儿已将我一身所学全部学会,包括我百草门传长不传幼的密艺密方我也倾囊相授,更难得的是他竟将那晦涩难懂的三部医学奇书也记熟了。
这孩子不光长的俊,而且聪慧过人,老大、老二大大不如啊,只有雪儿尚能稍跟脚步,想来也是当初恩公喂的那粒灵丹所致。”
“仁哥,咱家的四个孩子都学了掌门秘艺,族人们知道了会不会闲话呢?”娘亲担心的问道。
“咱们百草门的掌门传承比起恩公赠送的那三部医学奇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准确地说只能算是基础。计较起来,也是我百草门沾了健儿的光泽。
我已通传了族中老人,只说我医术大进,重新拟定了掌门传承,并在他们面前显露了几手三大奇书中的医术,众人都很信服,以后所有可靠的族人都可以学习以前的掌门秘术了”。父亲略带兴奋地低声说道。
“仁哥,你已经学全了书中秘术了么?”母亲高兴地问道。
父亲却叹息地说道:
“哎,可惜呀!其中有的秘术太过深奥,需要内功才能施展。
百年前的掌门之争,内鬼引来外敌,将所有会武功之人斩尽杀绝,武学典籍被抢夺一空。最可恨的是百年来凡我百里家村有习武之人,都离奇失踪!
否则我百草门何至于隐居祖地一隅化作樵农……”说着,父亲的情绪似有点失控。
“这样过日子不也挺好吗!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远离是非纷争,岂不也是家人和族人的福份?
仁哥,我也知你身负重任,有些事不想做却还是要做的,我也不阻拦你,哪天你就依惯例送老二入深山跟长老们习武去吧!”娘亲轻声说道。
“让他们夫妻多生活一段时间,等留下子嗣后再说吧……”父亲轻叹道,稍作停顿后又向娘亲说道:
“另外,我打算等两个月后的祭祖大典过后,将肉墩、二狗子、铁牛等几个整天跟健儿混在一起的孩子们招到咱家,跟随健儿一起习医、采药磨练医术,夫人你看可好?”
“你都已定好了,还来问我,我当然是觉得好啦,以后也不用总是担心健儿出去惹事生非了。”
他可以想象得出母亲似嗔似喜的样子。
“这个秀妹你可错了,健儿他可不喜欢惹事生非,小孩子只是玩性重……呵呵,你别瞪我,我知道你想说最近告发索赔的很多是不是?我都调查过了,哪些事儿可不怪健儿他们,他们可任侠仗义着呢!”父亲略带骄傲地说到。
“任侠仗义你个头哇,又没习武练功的,你也不怕他有危险?哼,你心里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说多大点事儿,凭你百里郎中面子管用对不对?”母亲怒道。
“噢噢,还是夫人了解我……”父亲有点找抽,服软地笑道。
百里行健听着、听着眼泪早就冒出来了,他轻轻地走回自己房前,抹净了眼泪,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然后大跨步走到堂屋前推开一道缝隙,把头伸进去说道:
“爹、娘,我回来了。”
百里行健说完便回到自己的房里,一头栽倒在床上,脑海里一片混乱,只有母亲的声音如雷鸣般地反复震荡回响:
“不是我们亲生的……不是我们亲生的……”
往日的情景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坐在父亲背上骑大马……和父兄上山辨认草药……母亲教他琴棋书画……和妹妹一起玩耍、看日出……
这时他听见母亲进来了,便将眼睛闭上装睡,听见母亲轻声骂道:
“这调皮蛋,没洗洗就睡着了,也不知盖背子!”
她说完,脱去他的鞋袜,把他的腿挪到床上,拉起薄背盖在他身上,然后走了出去。
百里行健心中暖烘烘地,从来没有此时这么深刻地感受到母亲的慈爱,他缓缓地睁开微红的眼睛,嘴里呐呐自语:
“我该怎么办?”
他翻身起床,走出了房间,不觉来到后院门前,轻轻地抽开门梭出来,沿着门前的一条砍柴路,走上山上的树林里。
他一点都不用担心月色下林中潜藏的虫兽,自他三岁时就知道,这后山上的无论有灵性还是没灵性虫兽都怕他,特别是有灵性的异兽更是望见他的身影便远遁。
这是他一直疑惑不解的事情。
他徘徊在松竹间,脑海里凌乱不堪,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养父母的谈话。
他很想问清楚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要遗弃他?
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养父刚才说了,当初送他来的那人嘱咐了只有悟透学全了玉佩上的武学才能离开。
更何况,十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他并不想让养父母知道——他已经知道并非是他们亲生的。
他不知道问明朗后,会是怎样的结果?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地生活?是否会产生隔阂或无形的距离?
从襁褓中长到现在十四岁,百里行健一直聪慧无比,心智远超同龄,经过这次如同九天霹雳般心灵洗礼后,仿佛瞬间长大成熟起来。
细思量今后的生活,百里行健觉得他是这个小村子浑然一体的无法分割的一份子,他不是一只孤单的候鸟,季节一过就要飞离。
他却像天外飞来的一颗种子,已在这里生根发芽,根系交错,藤蔓纠缠。这里有伴他一起长大的亲人和伙伴,相伴而长再相伴而老,岂不正是那些族老们落叶归根所追求的吗!
想到亲生父母,百里行健并没有产生恨意,从送他来寄养的人嘱咐中,似乎并非是遗弃,而是带有一层保护的意思。
但也没有什么思念,毕竟一朝得闻,共同生活了十四年的父母变成了养父母,友爱无间的兄妹竟没有一丝血缘联系,一时间难以接受,甚至对亲生父母还有一种排斥的心理。
而且送他来的人嘱咐中似乎还有一层意思,如果我悟透九龙佩上的武学后,还要去承担某种责任,似乎亲生父母处境不妙的样子。
可那玉佩除了戴在身上冬暖夏凉之外,上面似乎并没有武学的样子啊,这么多年养父母总是叫我没事多看看,还以为是叫我看字铭志呢。
想到这里,百里行健将玉佩从颈下拉出来,在偏西的月色下,只见九龙佩上绽放红绿相间的荧荧光晕。
“咦,怎么比往日要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