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是一只兔子
我是一只兔子，我在灌木从里，找到了一所房子。
房子是白色的，软塌塌的，上面有橘色的花纹，用几根坚固的树枝就可以固定住了。在周围找来大一点的树叶，几片穿连在一起，挂在开口的地方。我将收集起来的干草枯叶都堆在了房间里，这就成了一张床，它们干燥，蓬松，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等待夜幕降临星辰四散，我掀开树叶，钻进房间里，在铺好的床上团成一团，房间有点小，舒展身体脚会伸出去，外面的空气有点冷冷的，湿湿的，很舒服。
还是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和我还有许许多多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起生活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里。最大的哥哥不这么认为，他总是告诉他身边的人，这个不叫做房子，这个叫做窟窿，也不能称为生活，这么多兔子，兔子挤兔子，吃饭在一起，喝水在一起，睡觉在一起，连上厕所都要挤在一起，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大哥一脸憧憬的对我说：“真正的房子，应该是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还要有自己的一张床，床上面要铺满干草，假如没有干草，我就把自己吃的草省下来，放在太阳下面晒一晒，很快就可以收集到很多很多的干草，只是铺张床，肯定够了。等我有了房子呢，我就可以开始我真正的生活了！”我没有听懂，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这样说，想一想觉这样的窟窿也还好，虽然睡在我左边的妹妹有点爱动，右边的二哥喜欢打呼噜总吵得我睡不着。一切习惯了就好了。
我不太能见着我的父母，并且总是在不经意间又发现自己多出了一群弟弟妹妹。我已经记不清妈妈的样子，只记得妈妈哺育我的时候，在她身上闻到的味道，应该是青草混着陈年腐旧的毛发，有点刺鼻。我的大姐将我带大，不仅是我，还有和我一起出生的几只兔子。她教我们怎么辨别食物是否变质，还给我们找到了一块睡觉的好地方。我睡在离大姐有三个兔子距离的地方，每天我都醒来的很早，视线跳过三只兔子，落在大姐的身上，这个时候她还在睡着，呼吸均匀，耳朵一颤一颤，偶尔还会伸伸腿，等她再翻一个身，她就要醒过来了，我喜欢看着大姐的眼睛，温温润润的，很柔软，就像是早上最新鲜的青草上带着的清气，沁人心脾。她在晨曦里睁开眼睛，带着了对这个世界的几分不解，对生活的几份期盼，这样的大姐，是我最喜欢的。
窟窿很暗，很少见到阳光。大姐告诉我，兔子不是很需要太阳，但是偶尔需要晒一晒自己的身体尤其是爪子以保持干燥，不然很容易生病。一旦生病，是很可怕的，死神从来不会心软，你除了等待他的降临，其余的，束手无策。她把我带到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我抬头，可以看到窟窿的上方有几个让阳光投射进来的洞眼。阳光是金黄色的，有点晃眼睛，它合成一束打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区域。我处在圆形区域的外围，大姐在背后轻轻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一脚踏进了太阳的领地。
我闭上眼睛，阻挡了阳光对眼睛的刺激，真的好舒服啊！我把爪子伸的高高的，大姐在一旁说：“即使我们有厚厚的毛发，也不能抵住突如其来的寒潮，那个时候，所有的兔子都会聚集在一起，紧紧挨着，相互传递热量，度过漫长的寒潮期。不过食物是很充足的，我们会有专门提供食物的渠道，你只要吃的饱饱的，和大家挨紧一点，寒潮没有那么可怕的。”
过了不久，就迎来了第一场寒潮。悄然而至的寒冷席卷了整个窟窿，厚厚的皮毛下，隐藏着的血管里静静流淌的血液带着寒意，转遍了身体的每个角落，深至骨髓。所有的兔子挨在一起，洞窟里很安静，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我悄悄起身，在一堆兔子里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身体，大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轻轻地靠过去，大姐转过头来看着问我：
“怎么到这儿来了？”
黑色的眼底里，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我挨着大姐，身体渐渐暖和起来，随着大姐呼吸的节奏，困意渐深，我闭上眼睛，一夜无梦。
顺利渡过寒潮，大姐却病倒了。
她渐渐不再和周围的兔子说话，总是看着一个地方很久很久，送过去的食物经常被原封不动的送回来。没有多久，她瘦脱了形。看着一切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生病了，死神不会心软，如果不能自己扛过去，他便会降临。我每天守在大姐的身边，不停地和大姐说话，给她讲笑话，告诉她周围的兔子做了什么事情，我又多了几个弟弟妹妹，会蹭着她去太阳下晒一晒，会将食物弄得碎碎的……即使过了很久大姐都不会回应我一下，我也不在乎，只要大姐能听到声音，能笑一下，能再轻轻看上我一眼，不然，我会害怕。
有一天，我在哄着大姐让她吃一口东西，她的鼻翼动了一下，张开嘴巴，咬住了放在嘴边的青草，嚼了嚼，就在我惊喜的以为大姐已经好起来的时候，她的呼吸突然间急促起来，全身开始颤栗，四肢不断抽搐着，大捧大捧的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汪出来，那双曾经温润柔软的眼睛只剩下了恐惧，挣扎。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大姐旁边，喉咙被死死扼住，尖厉的嘶吼仿佛一把利刃直接插在心上，鲜血淋漓。
大姐走了。
我依然睡在原来的位置。依然起来的很早，依然会越过三只兔子看向熟悉的地方。
橘色的阳光的光晕里，朦朦胧胧，大姐靠在我身上，暖融融的，精神十分饱满。
“窟窿外面是什么呀？好想去外面看看呢。”她转过头看着我，笑意盈盈。
这个笑容，像是搁在心上的一块烙铁，又像是冲破层层阴霾的光束，生死是世间常事，像我这样的，就接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