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帮主举起打狗棒,众人安静下来,钱帮主说道:“鞑子固然可恨,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大家稍安毋躁。”
完颜亮大笑道:“盟主就是盟主,这才是宗师风范。”
钱穆中冷笑道:“完颜亮,你不必离间我们,大伙也是想早些手刃你这贼子,解救万民于水火,死期已至,你又有何好笑?”
完颜亮道:“杀我一人,就能解救万民于水火?”
钱帮主冷冷说道:“有益无害!”
完颜亮又打了个哈哈。
一个美貌少妇忽地站出来说道:“死到临头,有什么好笑的?”这少妇正是鸳鸯刀云柔。
完颜亮笑道:“本来不好笑,现在真有些好笑了。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百姓,那你们在战场上杀我大金国子民,杀的就不是这天下的百姓?你们说为了江湖道义,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能背叛,又有何道义可言?”
当年云震投降金人,手下弟子不肯趋附,纷纷离去,后来归于岳云帐下,协力抗金,实是大仁大义之举。云柔本该义正言辞地驳斥一番,可她无话可说,她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云柔想起了亡父,想起中州大侠身败名裂,云霞山庄灰飞烟灭,想起原本有一个慈祥的父亲,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可自从这人来了,父亲受他迷惑,突然之间,什么都没了。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完颜亮,一切痛苦的根源也都是完颜亮。所以,完颜亮今天非死不可。云柔咬着牙,握紧了金刀。
周三郎扶住云柔,向完颜亮恶狠狠地道:“完颜亮,云霞山庄被你这奸贼毁了,师父的一世英名也被你毁了,金狗,今日有你没我。”
钱帮主道:“这些年来,各位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云庄主生前有再多的不是,也足可以弥补了。日后云霞山庄重振雄风,诸位若不介意,老叫化定来趁一杯水酒。”
慧明神僧亦道:“逝者已已,云庄主有此佳女贤徒,也当含笑九泉了。届时老衲也来凑个热闹!”
云柔和段一刀等人目蓄热泪,“吧嗒”一声,流了下来。云柔问道:“家父的罪业,真的偿还清了吗?”
钱帮主笑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一刀等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转即又是哈哈大笑。
完颜亮被晾在一旁,心中很不是滋味,冷笑道:“这是要奔丧吗?”
钱帮主回转身子,说道:“完颜亮,你自裁吧!”
龙木大恼钱穆中等人反客为主,当下说道:“钱帮主,你要在灵龟岛上抖盟主威风,只怕道行还不够!”
钱帮主也撕破脸道:“助纣为虐,贼子休要猖狂!”说着,解下腰中酒壶,仰脖子喝了一口,身子似离弦之箭向完颜亮欺去,龙木飞身抢上,完颜亮忙地退在一旁。
钱帮主这一欺本就是虚招,正是要引得龙木出手。他见龙木赤手空拳,不闪不避,心道:“好呀,你这是考较起我内功来了。”当下收起打狗棒,一掌实实拍出。“蓬”的一声,两掌相交,二人各自后退了三步。
钱穆中只觉手少阳经忽地窜起一股寒气,直侵腋窝,心下一惊,忙地运转内力,缓缓将寒气逼出体外,暗暗吐了口气。
在场之人只有慧明神僧和西域毒王凌寒空知道是钱穆中输了半招,其他人都以为二人打成了平手。慧明神僧暗暗心惊,钱帮主暗叫惭愧。
钱穆中说道:“你本事不小,何苦要做金人的奴隶走狗?”
龙岛主道:“钱帮主的本事也不差,何苦要为宋朝的昏君卖力?”
钱穆中斥道:“身为汉人百姓,你竟有脸说出这话!”
龙岛主冷笑道:“我虽汉人,却非汉臣。灵龟岛虽邻汉土,却非汉邦!”
虽是汉人,却非汉臣;灵龟岛虽邻汉土,却非汉邦。这不是公然的反叛吗?
钱帮主怒不可遏,喝道:“你不做汉人,要做汉奸,不做汉臣,难道想做皇帝?”
龙木冷笑不语。
这时完颜亮说道:“龙岛主的胸怀抱负,你们燕雀之心,怎能揣测得到?”
头陀听了,联想到牌楼上的对联,不禁哈哈大笑道:“龙木,你道这皇帝人人都能做得的?莫说你做不到,就是做到了,我们学武之人放着江湖逍遥不理,却要去那狗屁朝廷窝囊遭罪,真是荒谬绝伦,可笑之至。”
完颜亮道:“天下唯能者居之,有何可笑之处。”
紫岳头陀说道:“现在想想,是不可笑,有点可怜!”
完颜亮道:“有来无回,浮尸沧海,这才可怜!”
紫岳头陀皱眉道:“你要动手?洒家也不怕你!”
头陀捏紧了拳头,握紧了戒刀。黄龙道人也握紧了拂尘。青城派掌门牢牢地抓住了雷公剑。慧明神僧将禅杖向青石板的地面压进了数寸。钱帮主喝了口酒,竖起了打狗棒。
死一般是沉寂,寂静得可以听到每一个人的呼吸,每一个人心跳。
众人相持一段时间后,龙木忽地哈哈大笑道:“说好的要讲江湖规矩,原来都是空话!”
钱穆中道:“便请岛主划下道来!”
龙木说道:“好,明日正午,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