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在多情鸟背上睡了一觉，醒来一看，周围浓雾弥漫，格外窕娆。在青山环立中，云雾里都散发着草木的清香，精气神瞬间舒畅了很多。
“这个地方跟我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那么古老的树，枝干上都爬满了青苔。”我翻身仰躺着，用手指轻轻扣了扣多情鸟的脖颈。
“你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跟着哥哥姐姐们给暗界送茶籽。”多情鸟说。
“真的啊？”我睁大眼睛，看着雾水敷在脸上，“第一次就把茶籽弄丢了，你回去肯定有挨批评。”
“我爸差点没把我双脚捆起来，吊在树上。”
“要是那样的话，你不就被野兽给吃了吗？”
“看在我哥提前做好了应急准备，避免了被暗界发现纰漏，我爸就绕过了我一次。”
“那之后呢？”
“每年都会送茶籽到暗界，不过再也没丢过茶籽了。”
“哦，这样啊！”我伸手摸摸云雾里的水汽，丝丝凉意袭来，冰润透肌。
多情鸟的翅膀在雾里粘上了水珠，飞得好低好低，伸手就能摸到树梢。林子越来越深，树也越来越老，青苔绿得发黑，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深处看到光洁的石板和被清理过长得茂盛的参天大树，显然是动物居住的痕迹。
多情鸟在石板上停落下来，我这才透过云雾看到不远处崖壁上有一个山洞，山洞口有好几只跟多情鸟长得很像的鸟，都有着翠绿的眼睛，叽叽咋咋地往这边飞过来。
“哥哥，哥哥。”鸟儿们就在多情鸟周围飞来飞去，叫来叫去。
“他们还太小，不会说话。”多情鸟转过头对我说。
“他们都会叫哥哥，会不会叫姐姐？”我开玩笑说。
“现在不会，不过我带着他们修炼，很快就会叫‘叶子’的。”多情鸟笑着说。
“他们要是都跟着你学的话，肯定比你还油嘴。”
“叶子，叶子。”一只小白鸟飞过来，歇在我肩上，叫唤得不亦乐乎。
我抬手摸摸肩头小白鸟的羽毛，只听到山野间传出阵阵咯咯咯的叫声，那是鸟儿们欢快的笑声。
小白鸟在我肩头拍拍翅膀，嘴里叫着“叶子，叶子”，突然飞起来，示意我跟上他，我便从石板上跳下来，飞奔着追随在他身后。
“小白鸟，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我边跑边问。
“叶子，叶子。”小白鸟转头对我叫，而后回头继续往前飞。
跑了很长一段路，一缕幽幽绿光扑面而来，小白鸟才减慢速度缓缓落在我的肩上。我收敛能量，放慢脚步，一点点靠近那绿光，里边呈现出人影，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晰。
一群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有些远，听不清楚。再往光晕迷雾里走了一段路，才渐渐看清人堆了的两个人，一男一女跪在地上，像是在接受声讨。旁边的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他们指指点点。
一只大白鸟飞到人群当中，立地化为老头，须发斑白，满脸褶子，颤颤巍巍地走到男女面前，躬身将他们扶起来，并对他们说：“既然你们做了决定，那我也不好生生牵制，你们就走吧。”
一男一女站起来，对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牵着手转身离去，离去的街道变成树林，林子里，树隙间洒下点点阳光，两个人走向了光晕深处。
街道上，人群中，飞过一只白鸟，歇落在老者面前，开口问老者说：“哥哥真的不回来了吗？”
“不会回来了。”老者拂袖转身而去。
看着这场景，还真是云里雾里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思考片刻，回过神来，发现多情鸟正站在我旁边。
“离开的就是我哥哥，他再也没回来过。”多情鸟说，“他本来应该是鸟之王，可是当他修炼成人形之后，就选择了与人界女子浪迹天涯。”
“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问。
“每年清明前后，外山茶山都会有很多人上山采茶。有一次，哥哥带着我飞到外山玩耍，觉得有趣就多呆了一会儿。有一个女孩背着篓子蹦蹦跳跳乱窜，趁其他人不注意，就一个人跑进了深山里，我哥哥就跟在她后边，看着她迷路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哭得稀里哗啦，然后飞到她跟前跟她说话，带着她回去。”
“你哥哥好贴心。”我说。
“是啊，他对我也是这样。”多情鸟说。
“不过也好坏，居然看着人家迷路都不提醒一下。”
“本来我想上前提醒，哥哥把我叫住了，说担心吓到对方，所以就跟着飞了一路。后来那女孩差点拿弹弓射我们，哥哥花了好大功夫才让她相信我们。”
“那女孩很有可能就是想进山里打鸟的，居然随身带着弹弓。”
“有可能吧。”多情鸟说，“哥哥将她带出山里，过后每年她都往山里跑，后来哥哥能够化作人形站在女孩面前时，女孩就往山里跑得更勤了，哥哥也会时常出山找她玩。”
“好温馨好平淡的感觉。”听着听着，双手捧着脸颊，微微发烫，多情鸟的哥哥活出了我梦想的样子。
“但愿他们能够幸福，也不后悔一起做的决定。”多情鸟说。
“后来就真的再也没有你哥哥和嫂嫂的消息了吗？”我看了看多情鸟，问道。
“没有。”多情鸟说。
我摊开手掌，抬到肩上，让小白鸟站在我的掌心，我可以好好看看他。小白鸟嘴里一直叫着“叶子，叶子。”应该是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他翠绿的眼睛水灵水灵的，转悠着眼珠看着我，让人看了就好心疼。
“他是想跟我说，不要带你走吗？”轻抚着小白鸟的羽毛，对多情鸟说。
“他是想告诉你，我想哥哥了。”多情鸟说。
“这样啊。”我说，“这群小家伙一定很爱很爱你。”
“我现在是他们的哥哥，我也很爱他们，就像之前哥哥爱我一样。”
云雾中，绿色光晕里，依旧上演着刚刚看到的场景。有人在山上采茶，有鸟儿在山里飞进飞出，贪玩的就会多逗留些时间，再贪玩的就前去跟着采茶的人儿打闹起来。这绿光云雾中记录了所有离开的鸟之王的多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