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皓晨做了一个梦。一个亢长而又悲伤的梦。
梦里,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苏谨谦,梦见了自己的师兄若扬,梦见了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梅尔蒂娅,梦见了……自己的师傅,自己的继母,那个被魔法评议院封上封号,与自己的父亲齐名的冰之魔导师魔法师蒂娜。
他还梦见了那座城,那座被自己毁掉的城。以及……那只被他从禁忌中释放出的冰之恶魔!
是的,他梦见了。
他梦见了,整座城在恶魔的脚下崩解析离,高楼倒塌,地面碎裂!
他梦见天上飘飘扬扬地飘洒着鹅毛大雪,地面上是疯狂逃窜地人们。他们哭着,他们喊着,他们悲鸣着,为什么要让他们经历这样的人间惨祸?!
没人回答他们。
回答他们的只有那只巨大的、丑恶的冰之恶魔的杀戮。只是杀戮,单纯的杀戮,无尽的杀戮!
没人能阻止那只恶魔,他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恐怖。
他走过的地方,只会留下恐怖的深寒!钢筋水泥造就的大楼被极度的冰寒冻裂,变得不堪一击,恶魔的脚步轻轻一震,大楼便如同砂砾般倒塌碎裂!
冷,太冷了。他跪倒在大雪中喃喃自语,呆滞地看着那座被毁灭的城,看着被屠杀的人群。无力感在他的内心深处蔓延,自责在脑海中徘徊。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释放出这样恐怖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看见,无数的人们如蚂蚁般逃窜,但转瞬间便被那只恶魔释放出的寒气冻成一块块鲜活的雕塑。
是那样的鲜活,是那样的逼真,连他们惊恐的表情和悲泣的泪水都被一瞬间永远凝固下来……然后,破碎。在巨大如山川的恶魔的脚下,在恶魔仰头对着天空的咆哮中。
没有殷红的血液,没有森白的骨骼,没有惨白的脑浆。只有一地的碎裂冰块。
澄澈的,美丽的,像一块块美丽的水晶,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
然后,被晶莹剔透的大雪覆盖,谁也不会记得他们,谁也没办法分辨出他们。
他们的亲人不行,他们的爱人不行,他们的朋友伙伴也不行。因为他们都死了,身体在极寒中被凝固,血肉骨骼全部被冻得脆弱无比,然后在恶魔的嘶吼、咆哮中碎裂,与其他人碎裂的身体混合成一堆,再也不会有人能分辨出谁是谁。
这座城从未有如此美丽过,整座城池俨如一块巨大的蓝水晶。
可这样的美丽中却是无比的寒冷,是这样的冷,发自内心的森寒,痛彻骨髓的冰寒。即使他继承了父亲的血脉、继承了他的冰系魔法不再会被冰雪吸走热量,他也觉得此刻几乎冻僵了他的思维。
冷,太冷了。
突然,脖子上的温暖让他一滞。是这样的温暖,如母亲怀抱一样的温暖,温暖得让他几乎想要在这样令人绝望的悲哀中安稳地轻轻睡去。他转头,眼中的泪水突然就这么夺眶而出:“师父……”
那个银色齐肩短发的美丽女人对他展颜一笑,双手把放在他脖子上的围巾轻轻围了一个圈,然后温柔的系好:“没事了,不用怕,一切都会好的。”
冰之恶魔在朝他接近着,他的父亲倒在了那只冰之恶魔的脚下。没有抛飞的鲜血,没有断肢残脚,更没有凄然的惨叫。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就像一个不可一世的战神。他穿着魔法评议院赐予他的银色铠甲,在释放出了人生最后一个魔法之后,微微侧脸看了一眼身后的儿子和妻子,满足的露出了微笑,然后倒在恶魔的脚下,再也不能动弹了。
他想哭,但眼睛里已经不允许流出一滴泪水了。
他只能怔怔地看着眼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女人:“师父……”
银发的女人朝他微笑,然后转身,迎向身后的强敌,去经历不可避免的失败,经历不可避免的死亡。
他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那个女人用生命去释放禁咒,看着她做出一个个繁复的姿势,看着她身上涌出恐怖的魔力,看着冰雪在她的身旁如精灵般飞舞。
然后,看着她的身体碎裂,一点一点的,像是被摔碎的陶瓷一样。在她的身体破碎的同时,身后的恐怖恶魔也被一点点冰封起来,最后成为一块如山川那样巨大的冰!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银色短发的女人转身,微笑着看着他,身体一点点的破碎消失,身后的恶魔也被一点点凝固,体表也再次冻结出一层厚重的冰层。
“带着梅尔蒂娅,与若扬一起离开这里,去云上之城,去找到马卡洛夫,然后,好好活下去。”
她说。
然后,整个城市在恐怖的力量下开始晃荡起来,最后轰然消失。什么都不剩下,只剩下从旁边倒灌而来的河流,最后渐渐化作一滩如同玄冰一样澄澈纯净的湖。
残缺的,最后一点点补充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