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叔……”那女子已然虚脱,连声音都已经软弱无力。
“没力气的话,休息休息再说吧。”胡卜抱起那小狐,顺了顺它血淋淋的毛发:“嫣然,当年你母亲生下你的时候,也是这般艰辛。当时,也是这样的风雨交加。在你娘临盆前些日子,白马崖的弟子向众人揭穿你娘是狐妖,你的父亲,就是雍北王室。竟抛下你母亲于不顾,你母亲,也是在这诛妖柱旁,产下了你。当时啊,我法术还没这么弱,还能在这设个结界。那帮狐族长老来势汹汹,眼看就要杀进来了,你的母亲就把你扔给我,让我带你离开。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她说‘我别无所求,只求一定要让这孩子活着。’她自己就拼尽全身气力,为我们挡住了长老。我啊,就带着你逃了出去。让你活下去,这是你母亲最后的心愿。”
一滴泪悄然划过那女子绝美的脸庞:“我娘?我娘不是在闭关吗?!你的意思是,我娘,为了救我,不在了?卜叔,你当时为什么不救我娘?为什么这一切你都没跟我说过?你为什么要骗我?!”柳嫣然挣扎着想起来,但是她没有力气。
胡卜为她擦去泪水:“因为我爱她。但是我知道,跟她自己比起来,她更爱你。我护住你的命,比救回她的命更重要。”
“卜叔……”柳嫣然看着眼前的老翁。是他,一手把她抚养长大;是他,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护她周全;是他,给了她父亲般温暖的爱。她自小就和他生活在一起,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如若不是几年前她贪恋外界浮华执意离去,误打误撞入了天道府,今天他也不会冒着灭顶之灾与天下为敌。
养大于生,即便是他骗了她百年,但他也养了她百年。母亲,她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父亲,她的父亲怕被世人诟病竟将他弃之于不顾。而偏偏是他啊,这个非亲非故的老翁,仅仅为了母亲当年的一句话,便守护了她的一生。所以,他隐瞒她的身世,不救她的母亲,她不怪他。
现如今,她也为人母。她很清楚,如若这时狐族长老杀进来,她也愿意用自己的命换这孩子的命,将这孩子托付给胡卜,让他抚养她长大。
胡卜看着柳嫣然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便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帕:“这是你娘留下的。”
柳嫣然将这方帕藏入袖中:“卜叔,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带着孩子走吧。这里不安全,那帮长老肯定会追过来的。”
“慢着,这孩子哪怕是逃出去了,但是她毕竟是天狐,灵性过强,怕终究会被发现。”
“那怎么办?!”
“我在这祠堂百年,常常跪于诛妖柱前静思。我知道,这诛妖柱内还有一只天狐的残魂仍在挣扎。古书上有记载,以新生九尾狐的第一滴血可以聚集天狐魂魄,与魂魄签订生死契约,复活的天狐必将护新生天狐一世周全。”
“我害怕,这重生天狐会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不会的。签订生死契约就必当同生共死,誓死效忠。”胡卜说着,取下柳嫣然头上的一根银簪,扎破小狐的前爪,将其按在诛妖柱上。
只见昏暗的祠堂内突然飘来许多红色的宛若云彩般的烟雾,慢慢地一层一层地将诛妖柱包裹起来。柳嫣然紧紧地抱着小狐,看着那团红色的雾气慢慢聚集,一道灌入诛妖柱内。倏忽间,诛妖柱突然裂开一条赭红色的裂缝,随后,一条生一条,一支延一支,这诛妖柱慢慢地慢慢地裂开,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是诛妖柱崩塌之声与雷霆之声交织在一起。每一栋房屋内都能听到孩童的啼哭与妇人的惊声尖叫。狐族长老立刻察觉此种蹊跷。匆匆赶往祠堂。
红雾渐渐弥漫开来,从雾气中,款款走出一身着红衣的女子。那女子并未挽起发髻,任由青丝垂落。她肌肤胜雪,明眸似水,红唇似一弯新月。她一袭正红缎面长裙,裙袂袅袅。
“你是……”柳嫣然愕然了。
那女子跪在柳嫣然身前,道:“吾乃红云。感念尔等重生之恩,日后必当以死相报。夫人,快些离开吧,再不走,那帮狐族长老可要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