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庄的寿宴如期举行,虽然天空飘洒着丝丝细雨,周剑南一身艳丽华服,显然没有受天气的影响,脸上挂着喜气笑容。
宾客们都入座后,表演的舞姬翩翩走了进来,裙摆飘飘,音乐悠扬,如歌似幻,宾客们喝着桌上的酒,有些飘飘而然。
宴会中间的舞姬们围成了一个圈,忽的散开,忽的聚集。台上的周剑南端着酒杯笑盈盈地看着跳舞的人,满意地点着头。他右边坐着沈哲,一袭青色衣衫,脸色忧郁的就像这阴沉的天空,手紧张地攥着酒杯,大拇指不停地摩梭着。
忽然,天空中的雨变急了,像是横亘在天地间的雨帘,一道剑光穿透雨帘向着周剑南刺了过来。
伴随着茶杯落地的破碎声。刺到喉间的剑在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血从剑上缓缓流了下来,沿着手指滑入袖中。
握剑的纤纤玉手颤抖着,声音暗哑道:“沈哲,你背叛师门还不够吗?难道连我报仇也要阻止?”
血从他的指间一滴滴落下来,他似是没有痛感,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死死盯着眼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璧人,那个从小一起长大,总是追在他身后喊他哥哥的人。“如果杀了他,你也会死的。”
“哈哈。”沈玉发出一阵凄惨的狂笑,“我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可师傅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你现在倒还记得有个师傅。”
周剑南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半响后,回过神来,大声喊道:“快来人,有刺客。”宾客之间瞬间混乱一片,就像这雨一样沸腾了。有的人的嘴角挂着戏谑的笑。
沈玉望着那握剑的血手,于心不忍,那是一双变幻手艺的玉指,如果硬是拔剑,恐怕此后都不能打造铁器了。罢了罢了,她的心终究没有那么狠。
沈哲见她松开了剑,忙对着周剑南跪了下来,神色坚毅道:“望周庄主看在我为庄里做牛做马的三年,原谅我师妹。我保证她以后都不会在出现在庄里。”
沈玉怔怔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师哥,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的师哥虽然温和,可是从小到大除了师傅何曾跪过别人。他没有变,还是那个全身心呵护她的人。
周剑南望着眼前跪在地上的沈哲,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年轻人,聪明睿智,谦逊优雅,可是他知道这个人的心不在这里。抬头望向沈玉,平静了一会后,冰冷道:“你是来报仇的?可是我与你有什么仇?”
“啊哈?你不要装傻了,敢做不敢当。”沈玉冷笑一声,“你拿走了画匣,并杀害了我爹,这些事难道你忘了。”
周剑南震惊地看向她,眼神坚定,叹息一声,缓缓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杀沈铁匠。”
“你骗人,你就是不敢承认。”沈玉喊道。
周剑南无视她的暴跳如雷,对着地上的沈哲说:“起来吧,当时我与你约定三年,如今三年的期也到了。我知道你的心一直都不在这里。”
沈哲跪着的身形一顿,秀俊的容颜,布满了悲伤。当年他追随周剑南入庄,本意就是为师傅报仇,掌握周家庄的大权。可是他后来发现,也许师傅真的不是周剑南所杀。试想一个杀了人的人,怎么会安心收留他的徒弟,还悉心传授经验。
“起来吧。”
沈哲缓缓起身。沈玉在旁边大声嚷道:“不要信他,他是骗你的。”
“也许杀害师傅的凶手另有其人。”
沈玉震惊地望向他,向后一个趔趄。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又会是谁?那她这三年的隐忍和努力又为了什么?
周剑南望着沈哲,面色冷冽,阴沉道:“我可以看在你这三年的付出上,不追究今天的事。可是从此以后你二人都不可再踏入周家庄。”说完转身离去。
沈哲望着那个落寞的背影,五味杂陈,然而更多的是深深的悲伤。他追着那身影走到了雨中,深色的眸中黯淡出神,脸上湿漉漉的,像是雨水又像是泪水。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来待那个人,恨不得敬不得。
沈玉跟在沈哲后面,低声唤了句:“师哥。”
“走吧。”沈哲回头望了一眼沈玉,低声道。“师傅如果活着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那你呢?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
“师傅的仇还没有查清楚。我必须要找一个人问明白。”
“找谁?”沈玉着急道。
“三戒和尚。”
“那是谁?你听谁说的?”
沈哲望着外面磅礴的大雨,幽幽道:“是一个人说的,她说只要找到三戒和尚就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
沈玉跟着沈哲走进了雨中,到了院门口时,见一人淋着雨在对面的走廊前向这边痴痴地望着。雨水划过她的脸颊,模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原本傲气骄纵的周家庄小姐周婧婧落魄地站在雨中,没了往日的风采。
沈哲看到她后,深深一怔,僵在那里。时间仿佛停滞了。雨水像是穿透不了的帘幕隔在他们中间。
“师哥?”沈玉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沈哲半响后回过神来,神色哀伤,就连雨水也遮不住脸上的落寞。“走吧。”
他转过身,毅然地向庄外走去,这是一条他走了三年的路,熟悉地能记住两边的花草,从此就要彻底再见了。
一个念想在他的脑中回荡,决绝又坚定,他要把师傅的手艺发扬广大,并永久的传承下去。这也许是对师傅最好的报答。而为此就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必然要牺牲一些感情。
脑海中不停地闪现三年里生活的画面,就像是一场很长的梦。从进庄的第一天起就和这个高傲骄纵的周家庄小姐起了冲突,他看不惯她的傲慢无礼,而她则看不惯他的假仁假义。
可又是从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们之间开始慢慢懂得彼此的伪装。她的傲慢骄纵只是想博得父亲更多的关注,他的隐忍只是为了在这庄里更好的生存。没有争吵的相顾一视就明白了许多不可言语的东西。
可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雨越下越大,似是在发泄着满腔的不满。
沈玉跟在沈哲的后面,默默地向山庄外走去。这是她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无比依赖和不能替代的人。她也说不清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是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觉得那是对的。沈哲和萧北铭不一样,他温柔,谦逊,就像是一块温暖人心的玉。可是她悲凉地发现,那温和的人也有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或许是她永远都无法靠近的秘密。这个秘密注定和雨中的那个女人有关。
周剑南匆匆忙忙地向后院赶去,因为刚刚管家张扬来找他,说那幅关系到整个山庄命运的画不见了。他行色匆匆,眉头紧锁,面目阴沉,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
来到那放着画匣的房间,用力攥了攥手,风驰电掣般推开了门。屋内的摆设一如往常,他稍稍松了口气,也许是误会,那个画匣应该还在。
他走到了橱子的后面,弯下腰,伸出手向最下层摸去。手碰到了熟悉的触感,眼睛忽的亮了。画匣明明就还在这里。他用力拽了出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轻轻叹了口气。
这画匣里的画是一个女人交给他的。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个女人阴狠的面容,虽然她很漂亮。那人武功极高,把画留在画匣后,威胁说如果这幅画丢了,她一定会来庄里索命,而且是全庄人的性命。
谁都不会想到如此狠辣的话,出自那张漂亮的容颜,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但她看起来顶多三十岁的样子。
周剑南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画匣,没有什么异常。这时候张扬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庄主不好了,魔教的人来了。”
“魔教?”周剑南吃惊地说:“幽冥教?我山庄与他无冤无仇,魔教为什么会来?”
“好像就是为了你手中的画。”
周剑南拿画的手顿时一怔,用力攥紧,“这幅画?”他眉头紧皱,心里的慌张排山倒海般袭来。
“你派人在这里守着,我出去看看。”
“是,庄主。”
周剑南急匆匆地走后,张扬嘴角轻扬,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画匣。慢慢走过去,拿起画匣在手中晃了晃,冷笑着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不该拿的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张扬全身一僵,外面竟然有人,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觉。把画匣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冷冷道:“外面什么人。”周身杀气骤升。
他潜伏在山庄已经有两年了,除了他的主人外,无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和武功。江湖上能杀得了他的人应该也屈指可数。
他定了定神,拔出腰侧的剑,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时,一把黑色的玄铁剑就刺了过来,单看那把剑,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犀利厚重的剑,关键是用剑的人却显得轻松无比。能用此剑的人,难道就是那传说中的阎罗——南宫沙罗。
他努力地想多对抗几下,可是仅仅是一招而已,第二招还未出手,鼻间就闻到了血腥味,不幸的是那是他的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谁?”说话间嘴角的血就流了出来。幽冥教的人竟然真的在这里,刚刚他只是找人假扮而已。
南宫沙罗收起手中的剑,对着剑上的血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桌上的画匣。转过身向屋内走去,刚迈过一条腿,耳边又传来剑的风声。
张扬用左手捂住身上的伤,右手拿着剑刺了过来。他的身后不知在何时聚集了一群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