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镇愤怒地把诏书仍在地上,用力吼道:“我是不会同意的,只要我没死,你就永远都做不了皇上。”
“为什么?”景宇文甚是悲切地问,“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天、问地、问面前一身龙袍的男子。
“因为你不是正统,这就是命,一开始就注定的命。”
景宇文听后,彻底地咆哮道:“我不信命。明明我都比他们强,凭什么我要屈居人下。”
景镇狠狠闭了闭眼睛,想他这个儿子走到今天,他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从小景宇文就展现了过人的聪明和天赋,他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如何讨好人心。那双平静柔和的目光下,掩藏着自命清高、我本不凡的狂妄。
作为父亲的他何尝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想法,可是他觉得孩子长大就会慢慢改变。又或者更多的原因是他忽视了对子女的教育和关心。放任那颗心不断地膨胀,不断的痛苦。
“你确实比他们的能力都强,可是你也有缺点。你有时太尖锐,太孤僻了。治理国家不仅需要强硬的手腕,更需要一颗爱民如子的心。现在的北齐已不需要打仗,它需要一个仁爱的国君来休养生息。”
景宇文呆呆地站在那里,这些话如果早些说,他或许能多一些思考,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你即使不写这份诏书,也没有关系。我不会杀你的。”冷冽的话语就如寒冰一般。
景镇冷笑一声,“可是我活着你就不会如愿的。”
“是吗?来人把皇上绑起来。”话音落后,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外面的风在咆哮。
景宇文重复了一遍,厉声道:“没听到吗?我说把皇上绑了。”站在旁边的几个小太监还是没有动。“你们想造反吗?”
景镇大声斥责道:“想造反的人是你!”
景宇文心下有些慌乱,这是怎么回事?按计划冯公公等一帮太监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慢慢推到了大殿门口,大喊一声“来人”。一队人马就从走廊的两边涌了过来,手里拿着兵器。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几个太监跟了你,就能保住皇位?现在这皇宫的军队都是我的人。安心退位吧!”
冯公公弯腰捡起地上的诏书,放在袖子上擦了擦尘土,面无表情道:“你现在收手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你看对你的诏书都准备好了。”
景宇文震惊道:“你是什么人?你不是冯公公。”
那人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嚷道:“像我这样潇洒俊朗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太监?”面具下面露出一张清秀飘逸的容颜。
他用手揉了揉脸部,抱怨道:“这面具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脸都快僵住了。”回过头对着他旁边的小太监说:“沙罗,你不觉得这面具戴着很难受吗?”
他身后的人听到后,利落地扯下脸上的假面皮,直接忽视了他的问话,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景宇文。
慕容清风见他没有回应,用手无奈地摸摸鼻子,嘀咕道:“你还真是无趣的很。”
景宇文震惊地看着他们,那个人不是太子身边的护卫吗?这说明景宇乐根本就没出事。他四处看了看,虽然心有些慌乱,但仍镇定道:“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人就能救得了皇帝,也太可笑了。”
“哎呀,万事都是有可能的啦。”慕容清风笑着说。
景宇文不与他争辩,大声喊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谁能抓住皇上重重有赏!”
他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整个大殿乱作一团。
慕容清风和南宫沙罗纷纷拔剑而起,这些小兵对他们来说简直太过容易。没错如果是一对一的单打,当然很容易。
可如今外面汇集的是五千精兵,而且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景宇文想要夺权就不可能派一些只能看不能用的小罗罗。
慕容清风抬头向外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边际。心下不由得一紧,眉头紧皱,这要打到何时是个头啊。他旁边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躲到柱子后面。而此时没有人发现慕容清风一直守护的其实是那根柱子。不管有多少人拥上来,他都站在柱子的前边没有离开。
南宫沙罗则站在了龙椅下边,阻挡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人群。
士兵们拿着兵器战栗地看着眼前冷冽的少年,就如看一个嗜血的怪物。这个人太过强大,没有人能对抗的了。可巨大的诱惑就在眼前,总是能驱动人战胜恐惧,铤而走险。
景宇文在外面给他们打气,“谁能抓住皇帝,我重重有赏。”
常妃看到士兵们都打不过南宫沙罗,心下有些着急。而此时皇上老弱病重就在她的身旁。她拔起藏在旁边的剑,趁景镇慌乱之际,对着他的心脏从背后狠狠地刺去。
这个人是给过她欢爱,可这抵消不掉她心中的恨。她与他没有夫妻情分,有的只是那虚假的讨好和伪装。她为了家族不得已嫁给这个可以做她父亲的人,深宫之中除了有外人羡慕的荣华富贵外,还有那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原本单纯的心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冷漠中变得坚硬如铁。
她总结出一个结论除了权力没有东西靠得住。而这权势就需要自己去争取。
眼看锋利的剑就要穿破他的胸膛,常妃感觉眼前一黑,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连人带剑从台阶上跌落下来。
她竟然扑空了,怎么可能?龙椅上的人明明就没有动,她却感觉有股无形的力把她绊倒了。
殿中的人越聚越多,他们不可能击退所有的人。景宇文非常自信,在这样的情况下,景镇纵有高手相护也跑不了。
慢慢的有漏网的侍卫靠近了龙椅,他们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精光。仿佛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锋利的刺刀向龙椅的方向刺去,阻挡景镇的逃跑。在他们看来一个如此羸弱有病的人是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只见景镇轻巧的躲过了所有的攻击,淡然地坐在龙椅上,藐视众人。
“你?”景宇文在盔甲侍卫的包围中惊愕地喊道,“你是谁?”
景镇从容得站起来,目光如炬的看着他。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侍卫,面上有血迹,慌乱道:“殿下,不好了。西宫门传来消息说是卓文带领的部队反了。”
景宇文听后一怔,后恢复镇定道:“这个我早就想到了。他的部队很少成不了气候。”一开始他就没有彻底信任南阳王给的军符。万事有个后备选项准是没错的。
“现在有五千精兵,皇宫四周还有一万人马。抓住皇上就成功了。”
侍卫们听了分析,觉得胜利在望。个个如狼似虎地向景镇的方向攻去。
景镇拔起藏于座椅下的剑,寒光闪烁间,已倒下一片。景宇文望着那把白玉剑柄,突然觉得好面熟。这,这不就是玉泉剑吗?
“你是萧北铭?”
萧北铭缓缓撕下脸上的假面皮,厉声道:“景宇文你大逆不道,公然弑父篡位。你的计划不会得逞的。”
景宇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把皇上藏哪了?”慌乱在他的心里蔓延,但也仅是一会,他就冷笑着说:“不管藏在哪,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
这句话可以说是一句很有分量的威胁,因为他们真的很难从殿中越过五千精兵。城中的弓箭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大殿的门口。
当然如果是他们自己或许能逃得了,可现在呢?还有一个人要带着,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萧北铭只能在人群中耗费着体力,现在的他在等一个人。他用生命相信那个人一定会完成任务带来救兵。
就在侍卫僵持难以拿下时,一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个艰难的局面。那人带着金色的面具,手持一把金色耀眼的剑。
萧北铭皱紧眉头,眼光幽幽地看向那张金色的面具。就是这个面具制造了太多的灾难。
侍卫们自觉的停了下来,慢慢向旁边留出一条道。金色面具人缓缓走到前面,对着景宇文躬身道:“见过殿下。”
“钟硕,你来的正好。”
“钟硕?”萧北铭微眯着眼睛自语道。大内第一高手钟硕?怪不得江湖人没人知道他的武功和排名。
萧北铭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原来是钟侍卫。”拥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夫,却要参与造反的行列。他不禁为此感到惋惜,当然每个人都有做出选择的权力。
“是你杀了静安师太?”
金色面具人微愣,冷冽的声音缓缓响起,“不是。”
萧北铭直觉地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那青峰派的掌门呢?”
“那人本就该死。”
“你偷走了周家庄的画?”
“只是借看而已。”
萧北铭心下明了了,“刺杀使臣,劫持公主的事你也有份了?”
“你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我的身上,我无所谓。”
“好了。”景宇文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王爷既然那么聪明,知道现在把皇上交出来是最明智的选择。”
萧北铭深色的目光如水一般平静深沉的望向景宇文,里面竟然有同情和怜悯。被权势和利益蒙蔽双眼的人是多么的可怜。
景宇文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在如此绝处之境还能表现的从容淡然,相比之下那个担忧害怕的反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