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麻咀嚼着李三皮的话,干瘦的脸上有着骇然,他还想说些什么,李三皮却摆摆手,不想再讨论下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是李三皮此刻的想法,对荒原了解的匮乏,让他们没有太多主动。
所谓营地,不过是有十几间破落土房子的小村落,李三皮等人则占据了其中较为完整的三间。
还没走进营地,远远的,众人便见到土房子前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娘的!老缺牙等吃的都等的望眼欲穿了吧!”脏军师说道。
“你刚来时,不还说什么家有一宝如有一老么?怎么现在又骂街了。”六子呵呵笑道。
“屁的一宝!老东西洗衣服都不会,整天不是晒太阳就是等吃饭,比老子还懒!”
李三皮吐口气,遥遥向佝偻身影挥挥手,道:“荒原上没几个上岁数的人了,老缺牙至少不添乱,咱也不差他一口吃的。”
“也不知老缺牙还咬不咬得动狼肉。”似乎想到了老缺牙费力吃肉的可笑场景,脏军师也呵呵笑了起来。
一行人刚扛着狼肉走进了营地,缺了颗门牙的佝偻老头脸上便有垂涎欲滴的喜色,可当他看到众人身上的疾风狼肉后,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就垮了下去,苦着脸道:“狼肉不好,太硬。”
“饿肚子好不好?”脏军师问道。
“更不好。”
“那狼肉究竟好不好?”脏军师又问。
老缺牙想了想,只能点头道:“好。”
“呸!你这老货!”脏军师一脸鄙夷。
老缺牙只是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黑又参差不齐的牙。
“狼肉口感的确差点,只是这两年荒原变化很大,下次吧!下次再出去,争取给你打些狸子肉。”李三皮笑道。
老缺牙闻声,这才看到李三皮一身的伤口,马上凑过去,讶异道:“皮小子这是掉进狼窝了不成?咋弄得满身伤。”说着,他还好奇的拿手捅了捅。
“没掉进狼窝也差不离,三哥一人收拾了八条疾风狼。”五梭放下长棍,取过一把剔骨尖刀一边熟练的收拾狼肉一边说道。
老缺牙闻言滋滋的啧了声,一指脏军师道:“同样都是小崽子,你看看皮小子,你再看看你,整个一肉团!”
脏军师勃然大怒,扔下狼尸一撸袖子就走了过来,嘴里直嚷嚷着你老小子的最后一颗门牙是不想要了!
老缺牙一见脏军师要动手,连忙闪进了土房子里,连声叫道:“君子动口,君子动口!”
“君你大爷!”脏军师也跟着追进了土房子,接着便响起了老缺牙夸张的惨叫,然后又是连声喊道:“胖爷胖爷,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余下的人里四麻去生火,六子又换了盆清水为李三皮清洗伤口,五梭依旧收拾狼肉,都是有说有笑各干各的,好似已经很习惯了这一幕。
荒原上的生活很单调,没有太多调节情绪的东西,所以这里的人多少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六子专注于抢救一切,只要不为填饱肚子,便是偶遇受伤了的疾风狼,他也能救上一救,久而久之,若说保命能力,营地里哥几个谁也赶不上六子。
五梭则迷恋棍术,据他说,他的家传八式麒麟棍曾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三大棍术之一,不过这话听听便好,千万别问他是哪里的三大棍术,老缺牙曾经问过,哀嚎的比现在还惨。
四麻好游历,他的志愿是走遍整个荒原,以前没事总爱一个人出去溜达,哪怕经常被荒原上的各种强悍生物追的鸡飞狗跳狼狈逃窜,也始终乐此不疲,慢慢的,竟也修出一身凌空虚度功法。
至于半途加入的脏军师,则是嘴臭脾气大,基本上属于逮谁喷谁,李三皮曾笑言他肯定是众人里面最厉害的一个,否则以他那德行是绝对活不到现在的。
而不知道具体年龄的老缺牙,属于典型的嘴欠还没骨气,一把年纪还常常为老不尊,没事就喜欢撩拨这几个年轻人,一挨揍就投降,一开始哥几个还不敢真使劲揍,怕他老胳膊老腿的经不住,万万想不到的是,这老头虽然模样邋遢身无功法,但竟异常抗揍,通常是挨打时又怂又叫,挨完打活蹦乱跳,让小哥几个惊讶之余,下手便也没了顾及。
最后就是李三皮,身为这个小小营地实际上的领头人,他其实还真没什么怪异的喜好,若一定要说,可能就是发呆。
他喜欢发呆,不管是独处还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只要无事可做,他总能发上一会儿呆,是真正的发呆,脑袋放空,双眼无距,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每当那个时候,脏军师总要跳出来恶作剧一番才行。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没秩序没羁绊,除了一些言辞上的互动之外,甚至连悲喜都没有,这种生活并非是他们的选择,这是荒原的特性——空洞、没有方向。
营地的土房子前,火势毕毕剥剥烧的极旺,众人围坐在一起,四麻转动着架子上烤的焦黄油香四溢的狼肉,五梭则不时往上面撒些荒原上特有的调料粉末,脏军师摆弄着他自己酿制的墨梅酒,勾的一旁鼻青脸肿的老缺牙口水连连。
“没啥大问题,其实以你的体质,不用擦药也就是三五天就能痊愈。”六子收起他的小布兜说道。
穿上上衣,遮住了道道深浅大小不一的伤疤,又用清水擦了把脸,李三皮才笑道:“小时候你可没这么放心,擦破点皮也能追出我半里地,非得上了你的药才行。”
六子原本想笑,末了却叹了口气,他道:“那时候营地里人还很多,咱们这一批孩子就有二三十个,现在……”
李三皮摆摆手,“不谈这个。”他想了想,无谓苦笑一声:“至少你我四麻五梭还活着,还有脏军师和老头,至少这一刻,咱们还能喝着聊着吃狼肉,要感慨的话,不如留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老子才不会死!”
脏军师抱着他的大酒罐子叫了起来。
正烤狼肉五梭呸了口,呛道:“没人不会死!”
“不!”脏军师一伸手,“据老子所知,在外面的世界,就有人不会死!永远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