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登门

在老王眼里，女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思想又独立，平时话虽不多，却总能用寥寥数语说到他心里。

之前在病房里的一番劝解，不仅让他伤痛稍减，还增进了彼此的了解。

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老王，自己并不是唯一不幸的那个，女人都能撑过来，为什么男人不能？

老王近些天回想起自己这大半生，幼年丧父，青年丧母，爱人辞世，独子夭折，虽没有走南闯北，经历山川湖泊，却也是跌宕起伏，历经波折。

尽管他想追求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平淡，终不可得；但和女人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相识，让老王隐隐觉得这像是一种补偿。

三年了，两个人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女人的坚定不移，老王都看在眼里。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

百天后，已近秋收时节。

一阵风吹过，昏黄的枯叶打着旋，散落在庭院里，门前的木质瓜棚看上去摇摇欲坠，衰败的藤蔓密布其上，几根来不及采摘的丝瓜变得灰暗干瘪，在秋风中来回飘荡。

褪色的春联，门前的杂草，以及老王头顶新生的白发，一切都显得如此萧索。

刚放下手中的扫帚，女人从门外进来，手里正逗弄一只幼小的土狗，对老王笑着说：“刚刚去买东西，隔壁二表婶家的狗下的一窝崽子，送了我一只，你瞧瞧”，说着便捧着小东西递了过来。

小狗毛色黑光锃亮，没有一丝杂色，胖嘟嘟颤巍巍地趴在女人两只手上不敢动弹。老王伸手接过，看着它乌黑溜圆的眼睛，兀自哼哼唧唧叫个不停，显然刚断奶不久。

这类可爱小动物最能激发人的保护欲望，儿时居无定所，不便饲养，有了孩子又要照顾他起居，没想到现在却有了机会。

明白女人的心意，老王低声道谢。

把小狗放在房檐下的水泥地面上，看着它匍匐着慢慢爬行，拿过两个小凳和女人并肩坐下。

老王踟躇着，似乎在想应该怎么开口，半天才幽幽道：“我大你整整十岁，你真的不介意么？”

“嗯！”声音短促有力，令他感受到那份执着和坚定。

“那，我们就一起过吧。只是…”

“不用麻烦，就这样吧！”女人明白老王想说什么，但她并不介意这些。

虽然两人认识这么久，但一直有礼守节，老王不在乎外人怎么想，女人也自愿别人把她当寡妇，双方父母尽皆不在，经历了这么多，虽然心中隐隐觉得有些遗憾，但终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相亲相爱才最重要。

而且老王的情况，村里人尽皆知，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闲言碎语。

二人相识已久，本来就互有好感，这层窗户纸一经捅破，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之前你请我去你那边吃饭，还记得么？”老王看着女人，故事重提“今晚要不去你那边吃饭吧！你也好久没回去了，明天把东西收拾一些拿过来。”

自从医院回来，女人便少有离开老王身边，她家虽然不远，却也再没回去过，很多物品都没带过来，平时确实有不方便的地方，听他这么说便欣然同意。

于是两个人下午四点左右，买了些晚饭材料去女人家。

这时候，村里大部分人还在田间忙着收玉米没回去，从树林边经过，只见青叶黄竿不见人。

之前来过一次女人家门口，不过那次天色已晚，看不分明。

院落座北朝南，赤色的铁门，砖红的围墙，水泥涂抹的门框，上面一个小的门檐，两只瓷鸽分立左右。

小小的庭院左侧两间，面东而建，一间是厨房，另一间用来存放五谷杂粮。门前到围墙也就两三米宽，堆着些稻草麦梗等用于生火做饭的草料，整个院内没有棚舍鸡圈之类，难怪左右村民有的在外面，用篱笆罩上丝网来饲养家禽。

再向里就是两层楼房，房檐下有一堆圆木，似乎是旧宅房梁之类。

环顾一圈，觉得有些局促，不过这些都是统一的规格，这一排的邻居家里也都是一般无二。

女人让老王去屋里坐，她自己则去厨房收拾，长时间无人在家，碗筷厨具总是要重新清理一番。

闲来无事，他一个人就在屋里晃悠。

一楼都是些桌椅板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旧柜子破被褥也都堆在一角。

拾阶而上，是一条走廊，左右有两个房间，：

一间明显是女人卧室，衣柜，梳妆镜，床榻一应俱全，虽有些狭小，不过她一个住反而增加安全感；

另一间房门紧锁，能闻到些许檀香的味道，老王暗自一想，南方很多人信佛，这里恐怕是灵堂香房一类的地方。

走廊尽头还有一个隔间，是卫生间和浴室。

这样的格局恐怕只适合三口之家居住，若是人再多，就要在楼下再隔房间出来才行。

随意看了一番，老王就下了楼，准备帮女人烧火做饭。

这顿饭做得很是丰盛，直到夜幕降临方才酒菜上桌。两人结合虽是好事，却不适合大张旗鼓，一顿饭菜表达下高兴之情而已。

老王刚和女人对饮一杯，突然停电了，一时间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农村那时侯煤油灯刚停用不久，断电是常有的事。

女人早有准备，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根蜡烛点上，立在桌角。火红的烛光照映四周，微红的脸颊变得越发娇艳，顿时满屋浪漫旖旎的氛围。

一把年纪的老王自然没有这等小儿女想法，只是重新给女人杯中倒满。

不知是发泄对生活的不满，还是对将要来临新生活的向往，男人一杯接着一杯直接干掉，女人陪在一旁小口慢饮，很快便醉了。

好在他酒品尚可，除了分不清东南西北，脚步轻浮，嘴里念念叨叨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碎语，也就没什么了。

女人费了好大劲把他架到楼上躺下，也不点蜡烛，就默默地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星光，打量老王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