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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灯草(5)

十方刚开始回复了一句,不可说,然后就再也没搭理过女子了。

女子唯一可以现形的子时又到了,她急忙呼着十方快看她,可是十方双眼紧闭说。

“如果真有心,什么样的面相看一眼都会过目不忘的。”

女子感到很生气,可是又拿十方没办法,只是在十方面前不停的做鬼脸,做了一会就感觉累了,然后靠着十方的肩睡着了。可是她又怎能感觉到十方的肩膀了,只不过看上去像是依偎着十方的肩罢了。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的换守吵醒了女子,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十方已经走远了,女子生怕发生前天的事便急忙跟了上去。

“小和尚,你天天这样值守,打坐,挑水,当真不累,不烦?”

女子无力的浮在小和尚身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十方并未理睬,只是挑起木桶又去打水了。下山的路上女子又不停的问十方。

“小和尚,爱到底是什么?”

十方依然无言,挑着木桶只管下山。

到了小溪边,十方冻的发紫的手往溪里打水的时候说出了一句。

“爱就在对面。”

女子急忙往对面看去,就只见一只母鸡和一只大黄狗对峙着。

“这是什么啊?明明就是打架。”

十方并未答复,装满了水就往回赶。

到了半山腰十方依然休息,片刻后又起身往寺庙赶。他到了寺庙门口突然一咳嗽,差点就把水全倒了,可是往外晒的水溅湿了香客的衣服。十方赶紧道歉,语气平和,不过对方还是一副感到晦气的样子细声喃喃。

“什么和尚啊?一点出家人的心都没有。”

十方听后并未感到任何屈辱,挑起水就走回了寺庙。女子则往回飘,在下山的路上吓了一番香客才赶回寺庙。

厨房的柴不够用了,十方被师兄叫去后山砍柴,女子刚好赶了上去。

十方来到后山看见了一棵很适合当柴火的树,可是他刚下斧子就停下了,因为一只山雀在他周围环绕着飞行,便转身找其它的树去了。

“小和尚,你干嘛不砍了?那棵树不是很好吗?”

“那课树就是女施主常说的爱。”

可是女子一点都不明白。

到了夜晚,十方的咳嗽愈发愈重,有时候他放下禅做就去拍藏经阁窗户上的灰尘,或者擦一擦藏经阁的大门。女子不解的问他为什么,他只是默默的回答。

“有时候你不能用心做一件事,那么你就去尝试做做别的。”

隔天寺里有香会,不过很冷清,大概就是和恶劣的天气有关。十方在大堂门口负责发放一些用布包的符印,一个大汉随手就拿了三个,十方并未多言,可是女子着急的问。

“那个粗口大汉一手拿了三个符印你为什么不制止?不是多余的吗?”

十方依旧很平静的回答。

“这就是爱。”

到了晚斋的时候,十方咳嗽的很厉害,饭菜也染了少许红色,在他旁边的无志看不下去了说。

“十方师弟,今晚我就帮你值守吧?”

十方又咳了两声回答。

“多谢师兄好意,十方并无大碍。”

十方没有接受无志的好意,一个人又静静守起了楼。今夜子时,女子环抱着十方深情的问。

“小和尚,爱到底是什么?”

十方不动声色,静静的回答。

“我早已在女施主面前表达了爱了。”

天气越来越冷,已经立冬了,十方的厚僧衣已经略显单薄了。今天十方下山打水,刚到小溪边就好像听见送她黄瓜的妇女和丈夫吵了起来,十方闻声赶了过去,可是妇女已经打算回娘家了,背着一个小包袱,留下她的小娃在栅栏里哇哇大哭。

十方看着远去的妇女背影走一段又时不时的会回一下头,不禁说了一句。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小和尚,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问的爱。”

今年的麦子不是很好,连寺庙的斋饭都比较紧张。

女子天天围绕在十方身旁,时而摸着他的脸,时而靠着他的肩,时而又在他身边发呆,反正她一天的一举一动,爱恨情仇都在十方身边完整的展现,只不过她不能让十方真实的感觉到。

“小和尚,你把我点燃一小会吧,我就想好好的待在你身边一会。”

“女施主何必用自己的性命去博弈了?”

过后十方空叹了一口气说。

“人有殊途,生于理想,死于欲望。”

这是十方入佛以来唯一叹的一口气,唯一的思想表现。

女子以为十方还是不明白什么,可是又怎知自己对十方的情感就像燃起的火苗,只会让一截小小灯草越来越少,体现出来的价值就是痛苦,而并非真挚的感情。

黑白交替,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十方一直重复着他的生活。他的咳嗽越来越严重,前几天还只是咳出了一点点的血,现在只能说是咳出了一摊血。他的面色也越来越憔悴,说起话来的声音越来越小,嘴唇苍白无力,走起路来也没以前那么平稳了,摇摇晃晃的。

女子依旧天天依偎在十方身边,看着十方一天天的枯竭,那句天天重复的小和尚爱到底是什么也越来越痛苦。

离十五只有一天了,山间下起了小雪,冻的一切都发白,又把藏经阁重新粉刷了一片。

今晚十方依然在藏经阁前静坐,寒风凛冽,他不停的咳嗽着,好像再也不能静静的打坐了。

“小和尚,今晚以后我就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求求你告诉我爱到底是什么吧?”

“这就是爱。”

小和尚把那截红色的灯草握在手心,依旧平静的回答,只不过声音小声了许多,又略带嘶哑。

“小和尚,你快看!”

十方也感觉到了什么,慢慢的睁开眼睛。前方灯火通明,脚步声参差不齐,却声势颇大。一会后,一群人就站在了小和尚面前,其中有住持,还有到齐的师兄弟,还香也来了,还有一些穿着皮棉袄的人,看上去是贵族,还有许多士兵。

“王爷乃是博大精深之人,今日受住持讲经,便想亲自到藏经阁一观,小和尚还不开锁?”

此时十方恰好把那截红色的灯草放在掌心,他起身想去换一根,可是被那个说话的两撇小胡须男人拉住了手。

“你要去干嘛?”

“回禀大人,小僧要去拿灯草,藏经阁规定只能带灯芯入内。”

小胡子以为灯草的颜色是寺庙里面的和尚涂上去的,便说。

“胡说,你手里明明就有灯草,该不会是想害王爷吧?”

小胡子夺过十方手中的红灯草,然后又抢过钥匙,直接把藏经阁的大门打开了,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厚的灰尘,众人都不停的打着喷嚏。

“小和尚,那截灯草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告诉你如何帮我转生。”

女子轻轻的在十方耳边说道。十方听后对着住持做了一个躬礼说。

“住持,十方感觉身体不适,可否回住房休息片刻?”

住持微张着眼睛,挥了挥手示意允许了。

十方来到了回廊上后女子就现形了,可是现在并未到子时。女子现形后就紧紧抱着十方,还哭了起来,泪水顺着十方的脖子湿了他的肩膀。

“女施主就要转生了,为何还如此伤心?”

“小和尚,那是我骗你的,肉身毁灭,我也会烟消云散,永远漂浮在空气里,并且不能言语,永生永世。不过这一切都值得,我只求现在能和你真真实实的在一起,以后都日子我也会默默守候在你身边,用无限的时间去想什么是爱。”

十方依旧很平静,她看着女子的衣裙在慢慢的消去颜色,变得越来越黯淡,便慢慢推开女子的身体走了,留下了一路稀疏的脚印。

十方回到了藏经阁,众人都挤在门外,而门口还有士兵把手。十方上前对着士兵平静的说。

“大人,能否让小僧进去?”

“不行,王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入内!”

就当此时王爷出来了,还不停的打着哈欠,而他旁边的小胡子嘲讽的说。

“什么藏经阁?那比得上王爷的一半聪慧,人世间的道理王爷早已领悟透了,因为王爷是贵人,高高在上,他的一句话都比得上藏经阁一半的经书。”

然后神气的走了,而后的就是住持,住持双眼微睁的看了十方一眼,然后把手伸向了十方,张开了掌心。只见住持掌心里还有一点点的红色灯草,十方接过后行了一个躬礼,住持也不闻不问的走了。

藏经阁的众人慢慢散了,十方依旧静静的守着着经阁,即使他从未进去过。

第二天卯时,十方换守后直接拿着只剩一点点的红色灯草下山了,等他来到木梨花丛时,这里已经变成木梨花坟墓了,下着缓缓白雪。他走到了最中央把灯草埋在了一株木梨花下面。

“咳咳咳……”

他又犯起咳嗽了,把那珠花都染红了,十方感觉想睡,便随心躺在了这片舒适的木梨花中。

“小和尚……”

空气中传来了女子熟悉的声音,十方呼着大气说。

“一个人活着别人看不见,摸不着,感觉不到,就是活的再舒适,他唯一得到的就是在日复一日的空虚中死去,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没有留下一点念想,比一粒尘土还要卑微。”

说完他就昏昏睡去了,看上去很安详,还是那张青雉的脸庞。十方的念想中始终有一个姑娘,她的言行举止都在风里,或轻,或重,似有似无。

载着清风,何柳飘扬?

花开花谢,终归烟尘。

女子终于明白了爱是什么,是默默的守护,多余的问候,先洒的泪水,不悔的约定,无言的感动。

十方的眼睛看似默然,对于俗世不屑一顾,就像他在清风中飘扬,在河边婉转柳枝。可是花开花谢,他始终在自己的命运中静步前行,就像那片悄然落下的枫树叶。

一株染着鲜红的木梨花在昨日的明月下绽放,爱就是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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