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赵老四19毛岁了，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他话语不多，劳动时就是一个劲地闷头苦干，不再被人落下了。他不算胖，但长得还算结实。他头发又黑又硬，黑里通红的方脸上有两道粗而稀疏的眉毛，单眼皮小眼睛，扁而平的鼻子下有一张厚嘴唇，像非洲人似的。他一张嘴就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牙。他那张脸长得已经很难让人接受了。可他的身板让谁看了谁都会叹息：他个子始终没有长起来，只有一米六左右，后背弯曲着就像背着一口锅，永远直不起来。
自从他家在后房檐的木板上钉上那块亮晶晶的小镜子后，确实家里顺溜了许多了。但这个秘密终于被后院的董老三的爸爸董贵发现了。他三天两头借口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赵奎家的鸡叨了他家的菜苗、猪拱了他家的园子，大骂赵奎家一顿，也少不了骂赵奎是武大郎，骂赵老四是弯弯腰、是罗锅八相的小RB鬼子。每当听到这些话，赵老四就要难过得哭起来。王亚琴看到儿子委屈得哭了，也要回敬董贵一番。她骂董贵两口子比猪还能生，有了六个孩子还想生穷得揭不开锅，让李毛驴子常年住在他家拉帮套，他董贵当王八让姓李的帮着养活孩子…一听这话，董贵满脸通红悻悻地走了。
阳历七八月份，正是农闲时节。赵家屯有名的媒婆——老王太太拄着棍子颤巍巍地来给赵老四说媒了。她一连给赵老四介绍三个姑娘，她们个个长相都不错，个子都比他高，都同意和他处对象，可赵老四都说相不中。气得老王太太当着赵奎夫妇的面说了挖苦赵老四的话：“你家关胜心也太高了，他也不搬块豆饼照照自个是啥模样。他以为人家姑娘相中他了，人家相中的是你们家在赵家屯一等户的条件…”老王太太嘴损说的话很难听，但赵奎夫妇觉得她说得在理，就当面把赵老四狠狠地骂了一顿。
老王太太这回气也消了，就问赵老四喜欢谁。赵老四脸立刻红到脖子根儿，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她是我小学同学于小翠。”赵奎夫妇听了以后直摇头，老王太太也叹了一口气说：“那姑娘我认识，是于富的大姑娘，人长得俊啊，要个有个，还白净。可惜呀，人家早就有了对象，是他初中同学，听说下个月就结婚了…”一听这话，赵老四眼泪涌出了眼圈嚎啕大哭起来。
赵奎十分恼怒地骂道：“于富这个王八蛋，可把我儿子坑苦了，当初他说的话原来是骗人的，我诅咒他让他们家断子绝孙…”老王太太在一旁赶紧道歉说：“都怪我这张臭嘴，说了这么多废话。关胜，你别哭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凭你家的条件，以后我肯定给你介绍一个比于小翠还好的姑娘。”王亚琴也在劝说赵老四，说王奶奶的话没错，以后他的愿望一定会实现。赵老四一听这话终于止住了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