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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户口

孩子的世界,日子既漫长又飞快流逝了。

转眼,静华小学就要毕业了,可是最后的五年级,因为户口问题,她要被迫转学了。她偷听到父母的对话,知道自己要转学了,有点高兴,也有点难过。

静华趴在高高的暖气管上,看着母亲从下面的路上走过去了,上了往南的一条土路,听说那里有个小学,母亲拐弯抹角地找了熟人,今天是去见那个熟人了。

静华高兴的是终于可以转学了,虽然说同班的同学几年了,可是感觉她和他们都隔着几层,她觉得自己是个异类。那些同学说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自己不熟悉的,在他们身上,她总是看到白静歌的影子,那个幼年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同还带着羡慕的影子。她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她!上课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闪现的都是老家碧绿清澈的池塘,还有游过池塘的黑黑的水牛背……

特别想念家乡的时候,她曾决定偷偷的回老家去,口袋里的钱总共就只有几毛钱,是几年的压岁钱,不够做火车的。听母亲说过,翻过南边的那座山,就是老家了,她想走回去,那天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没走到山边上,她就饿的不行了,发愁的看着眼前看起来更高的山峰,她忽然想妈妈了想爸爸了……不由自主地就转身走回来了。那个时候她才上三年级,被母亲骂了一顿后产生了回老家的念头,这个事情她没有对谁说起过。却一直在心里念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又起了回老家的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回老家去?

下面的人,又变成了珠子一样的圆点,走来走去。她没心思看他们了,躺在暖气管上,看天,知了声声入耳,吵死了!夏天怎么这么热啊……静华迷糊着,躺在冰凉的暖气管上睡着了!

很多时候感觉换个环境会好些,其实作为静华这一点是想错了。换了新学校的她,在这里更是异类!首先就是语言的问题,满口普通话的她几乎不敢开口说话,也几乎听不懂同学们在说什么。老师的半普通话半方言的讲课,更让她觉得有如粘在喉咙里的头发,难受,想要去除却一直都感觉还在。在小学的最后一年里,她一度逃课,被罚站在窗台上写作业,冻疮也在这年的冬天找上了她,自此,每年的冬天她都不能幸免。

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在上学路上东游西荡,或者绕远路,只为了更晚一点到学校,反正她已经习惯被罚了。

实在是无聊的时候,她还会掏老鼠洞,看着被自己掏出来的老鼠窜出洞口时,她自己也会吓一跳。洞底,几个还没长出毛的粉嫩的小东西,眼睛还闭着肉嘟嘟觉得很好玩。当然还有一大堆的玉米粒和花生米,虽然很饿,可是她知道那些东西不能吃。她记起来,有次可能是吃了生西瓜吧,拉肚子一个星期,才忍不住告诉了父母,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着急忙慌的父母带着她去看医生,吃药也没有用,最后终于开始便血了,无数次的去厕所。父母弄来了中药,内含黄连,那叫个苦,连含着的糖都是苦的,咽口水都是苦的,静华终身难忘,不过好像以后没有再吃过那个苦了……

最喜欢的课,是语文课,帅气的语文老师她很喜欢虽然他有些老,除了语文和美术,她对其他的东西没兴趣。偶尔地里课上,她也会用心看看地理书,仔细的找到故乡的位置,幻想着要是能有一天走遍全中国就好了……即使难过,她也很快乐的过了最后这一年。母亲为了贴补家用开始做生意,没有人在意她。就连升学考试,她都没有和家里人提起,以一个不好不坏的成绩轻松地考上了附近的初中。

父母越来越忙,她的自由到达了最大的限度,本来是没必要住校的,可是当她提出要住校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反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愁吃愁穿,母亲在家属院门口开了个小商店,不到一年时间,又去镇上开了店。父亲除了上班,就是不断地去帮母亲进货,弟弟长大了,哥哥也马上就要高考了,而她,似乎是被遗忘在乡野里的孩子。因为她过于安静吧,有什么吃就吃什么,能穿什么就穿什么,在家里,她几乎不开口,安静的犹如不存在。

很多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看着忙碌而无暇顾及自己的父母,看着埋头于书本的哥哥,以及才开始读小学的弟弟,她觉得对他们都无话可说。

初中三年自由自在的过去了,以她的成绩是不可能考上高中的,这个时候父母终于注意到了她,似乎才想起来他们还有这么个女儿,好像那次帮她转学到农村上学一样,母亲又开始为了她能上高中开始奔波。

初中最后一个暑假里,她安静的抱着书,透过窗户,看着从楼前走到楼后的人们……能否继续读书,她觉得无所谓了。听见客厅里父母为这个不断地讨论和争吵,觉得很好笑。收回目光来,她看看镜子里的人,好陌生!

镜子里的那个女孩,脸色苍白,让她想起连续剧里那个讨厌的整天撅着嘴的林黛玉,可是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就是林黛玉。她不高兴就这么毕业了,她还想看见他,看见她的贾宝玉,可是已经不可能了。琼瑶的书,她不停地看,看的昏头昏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太热,出去会热死的,静华开始想念冬天了。说起来,她还是最喜欢秋天,喜欢秋天时常下着雨,在秋雨连绵的时节,不打伞就那样子在雨里漫步,细密的雨洒在身上,洒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心里莫名的燥热就消失不见了。在秋风里看着法国梧桐的叶子大片大片的飘落下来。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金黄色的叶子,让她有种想躺在上面的感觉,睡在那上面,一定是很舒服的吧?

客厅里才回家的父母又开始吵起来了,她懒得去理会,已经习惯了。有时候她就想,为什么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完就能吵起来,而且是一吵就是十几年?她自小的印象中,没有听见过这两个人好好的说过话。弟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润滑剂,效果不错,只要弟弟一开口,母亲立刻就什么都不说了,高兴的拉着弟弟的手出去了。她也很高兴,耳根终于清净。只留下坐在客厅里狠命吸烟的父亲,孤独的坐着。这样的场景见太多了,以至于静华在很常的一段时间回忆起父亲的时候父亲就是这样孤独的坐在客厅里吸烟的样子。

她不去想未来,却梦想着成为琼瑶笔下的那个历经沧桑后得到真爱的女孩。

有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里,她就对着楼外的法国梧桐发呆,睁着眼睛做着白日梦,梦里的王子帅气而温柔体贴,捧着的玫瑰花,是白色的,就站在她的窗下……仿佛还能听见他沙哑的带着磁性的嗓音低沉浑厚唱着情歌……

我踩着不变的步伐,

是为了配合你到来。

在慌张迟疑的时候,

请跟我来……

这个无聊的暑假终于还是过去了。以她自己的心思,她不想读继续书。自家小店的隔壁饭店里的王睿,和她差不多大,初中没读完就给家里帮忙了,现在整日里穿着不知道叫什么的细腿裤子,得空就会来找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母亲是这么说他的。所以母亲宁愿忙死,也不让她去店里看店。这正中她的下怀,她可不想和王睿有什么关系,她心里的白马王子还在等着她呢!可是她什么想法也不说,没有什么是需要说的,她觉得。既然未来自己并没有什么打算,何苦开口?而且父母因为读书不多,所以希望子女个个都能读大学,因此她也不敢说。母亲给她转了一所学校,离家很远。又是全新的世界和生活,因为又可以住校,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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