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阵,却见前边队伍停了下来,一群人往左侧顿足观望。厉先生和凌云霄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赶上前去,原来正是行到了南坡镇所在,这些人众触景生情,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好观望一番,也许今日一别,永世不再相见了。
只见那南坡镇子所在,被阳有仪那一把火烧了之后,如今早就成了残墙断垣,废墟一片了,一眼瞧去,满目感受到的皆是死气沉沉,苍凉无比,哪还有了以前种种的繁华景象?
众人无不洒泪,心情格外沉重,赖以生存的家园,突遭生变,转眼成空,谁不难过,谁不悲切,谁不伤心?
厉先生理解众人之心,但时间紧迫,不能在此多呆,便硬着心肠催促道:“大家瞧一眼就行了啊,还是加紧赶路才是,误了时辰可就坏事了。”
在厉先生几人不住声的催促下,众人方才抬起步子,缓缓上路,那也是一步三回头,边行边泣,走得是缓慢之极。厉先生几人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好在行了一阵,过了南坡镇所在地界,众人实在是瞧不到南坡镇分毫了,才又恢复了原先的行走速度,慢慢加快步子起来。
不过队伍中孩童老人不少,要得互相帮扶着前进,也是快不到哪去,幸亏阳有仪想得周全,寻的那地处离义庄路程也短,不过三十来里,日头尚未西沉,便已行到了。
风乐与阴无极早迎到路口等候,见众人来到,便急急领着众人拐上左侧的一小土包上,厉先生对着罗盘围着土包绕了一圈,点点头甚是满意。待大伙儿都来得全了,阳有仪着人又是清点人数一番,看有无遗漏,另又叫人架锅造饭,赶了一天的路,天大的事情,也大不过填饱肚子紧要。
凌云霄指着前边远远处一座黑黝黝的大山对着厉先生道:“师父,前边那山就是乱葬岗,岗下有个大洞,就是这些尸物的埋尸所在。”
厉先生对乱葬岗并不陌生,早些时候他就经常来过此地,但对以岗下竟然藏着个大洞,而且还是尸变发源之地,倒是第一次听闻,闻言不禁对着那山多望了几眼,兀自沉吟不语。
凌云霄小心翼翼问道:“师父……?”
厉先生回过神来,想了一想,道:“小三,你带为师进那洞里瞧上一瞧。”
凌云霄一惊,问道:“现在?”
厉先生双目炯炯盯着他,道:“怎么?你怕了?”
凌云霄一挺胸脯,傲然大声道:“不怕,只要和师父在一起,就算老天塌了下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厉先生笑骂一声道:“油嘴滑舌。”当下在土坡周围制下几道禁锢,叫过阳有仪几人,又是吩咐一番,便要带着凌云霄上路。
阳有仪等人见他只带着不学无术的凌云霄进洞查探,自是吃惊不小,忙忙上前阻拦,厉先生瞪起眼睛道:“为师如此做法,自有用意,你们只管守好此地,护大伙一个周全便是,别的事无需多理。”阳有仪平素最为惧怕师父,见其说话严厉,不怒自威,哪还敢再行阻拦,只得让至一旁,厉先生拉着凌云霄下了土坡,往前大步奔去。
两人脚程极快,不多时便已赶到乱葬岗山脚之下,凌云霄当前引路,顺着山脚往里走去,终是忍不住,有些不解问道:“师父,徒儿愚笨,道法差得很,眼睛在暗处又不好使,您老怎的想起让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子相陪夜探此洞?”
厉先生笑道:“不磨练不成材,不多练练你就永远原地踏步,何况那土坡守护任务繁重,不似义庄有护墙防卫,四面光秃,急需道法修为高深之人镇守,想来想去,只有你能相伴为师进洞咯!”
凌云霄扰扰头道:“那老计不也是对道法一窍不通么?怎的不叫他一同前来?”
厉先生佯怒道:“那好啊,你回去叫他来替你,你就不必与为师进洞了。”凌云霄只道是师父真的生气了,一吐舌头,不敢再说。
厉先生见吓唬住他了,微微一笑,才道:“计先生虽不熟道法,但一身武功修为,犹在你之上,若是土坡有些什么不测,单凭人力,他也能独抗一处,所以只能叫你前来了。”
凌云霄见师父说话语气温和,偷眼瞧他,面色平静,知道师父并未生气,遂放下心来,大着胆子又问道:“师父,徒儿尚有一事不明,您说,若是尸兵来袭,您老又进洞去了,他们如何能够防得住?”
厉先生笑道:“一路来为师不停的探测,这方圆数十里地里,并无尸兵踪迹,所以为师才要进洞一探,瞧瞧是不是藏在这罗盘探查不到的阴暗地处里?”
凌云霄呵呵一笑,舔了舔嘴唇,道:“这罗盘真是个好东西啊,师父,一会您得教教徒儿,怎么用罗盘寻出那些妖物来。”
厉先生摇头道:“一般寻常术士,都会此类寻妖之法,这是吃阴阳饭这行当的入门基础,以前为师都多有传授,只是你这家伙耐不住半点性子,从不肯静下心来修习,是以觉得此术很是玄妙难解,其实不然,现在一时半会的,让你临时所学,又哪里记得住,以后再说吧。”凌云霄被师父说了一顿,窘得是面色微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再也不敢出声相询。
行了一阵,凌云霄指着前边道:“师父,到了,就是此洞。”
厉先生抬眼望去,只见前边十丈处,山壁藤蔓中,一个偌大无比的洞口显露在两人身前,洞中冷风不停涌出,这夏秋时分,本是炎热之时,但洞外四周,却是冷冽异常,寒风刺骨。厉先生不由停了脚步,是暗暗吃惊,好大的一个山洞,竟是隐藏得如此之深,自己呆在南坡镇也有些年头了,竟然未曾发现此洞,说来也真是惭愧,若是早早发现,何来发生这尸变之事呢,说来说去,还是大意了事啊,心中如此想着,不禁暗暗咒骂自己一番。
凌云霄眼见师父瞧着山洞走神,只道也被这大洞给震惊了,笑着道:“师父,徒儿刚发现此洞时,也是大大的吓了一跳,这洞真的大得出奇,师哥初来之时,更是好笑,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厉先生回过神了,右手伸指在凌云霄额上眉心处一弹,道:“如今你已开了天眼,这就随为师一道进去吧。”这一弹甚力,凌云霄只觉额上生痛,双眼随之一黑,唉哟一声还没喊出口,视力又自恢复,触眼之处皆是明亮如昼,瞧什么事物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听师父如此一说,知道是天眼所为,不禁忘了疼痛,欢天喜地随着师父奔入洞中。
两人往里直走,沿路不断见着地上散落着大量的杂物器刃,定是洞中晚清残军落下的物事,只是未见一具尸首,想来俱都变成无魂尸物了。厉先生行了一阵,低头瞧了手中罗盘一眼,不禁咦了一声,脚步加快,往里急奔而去。
凌云霄知道师父定是发现了尸兵踪迹,本很放松的心态犹得提紧起来,紧跟在师父身后,急行中心中却想着道:“原来剩余尸兵果然藏在洞中,只是那么多日,它们竟是不出洞去,当真奇怪得紧,难不成洞里还有引它们兴趣之物?”正胡思乱想着,却见眼前一空,已进入到一大洞之中,四处空旷,地上更是杂乱不堪,刀枪衣物是到处散落,地中壁上更是血迹斑斑,可知此洞前些日子里发生的激战是何等的惨烈。
厉先生进了此洞,停下步子,侧耳听了一会,面色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奇怪?”
凌云霄低声问道:“师父,奇怪什么?”
厉先生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又竖起耳朵耐心的听了一会,然后又瞧了瞧手中罗盘,面上是惊疑不定,皱眉想了半响,抬起脚步继续往里奔去,凌云霄猜想师父定是发现了什么甚为难解的怪事,心中虽是好奇万分,但也不敢再出声相询,强捺奇意紧跟着师父继续前行。
走了一段路程,前边竟是一大片的水域,黑沉沉的看不到头,远处岸边依稀见着一身影,盘腿坐在岸边,那人身后摆着六具大棺,正是那存放尸兵的墨玉血棺,棺盖早已打开,散落在地中。
厉先生和凌云霄想不到竟在此地还见着有人,不禁大吃一惊,两人提起功力,暗自防备,慢慢向那人行去。
洞中空旷,脚步声听来极是清晰,可那人似是毫无所闻,面朝水域深处仍是端坐一动不动。两人行得近了,那人才回过头来,瞧到凌云霄,似乎甚为惊讶,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是你?”
凌云霄瞧得清楚,更是惊得啊的一声呼出口来,也是惊讶万分,失声道:“是你?”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东街仁心药堂的当家掌柜,为了岑掌柜之事,凌云霄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两人才问罢,又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的道:“你怎么竟然还活着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