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有人端了碗稀粥行了进来,计天岳伸手接过,蹲下身来给风乐喂食。风乐精力消耗过大,吃得不多,只吃了小半碗就自沉沉睡去,倒是唇上有了些许的血色。计天岳知道他状况已慢慢好转,也放下心来,坐在他身旁,闭目养起神来。
却也过不了多久,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凌云霄等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寅时快到了,那些尸人才忙忙散去,若是再不走,只怕到了卯时,就没一个走得脱了。
计天岳待天色完全大亮之后,出到院外牵了马,吩咐凌云霄好生照顾风乐,他脱力太多,恐怕还得静养一段时辰方能恢复元气,趁便还要盯紧罗矮子,莫让他使诈给跑了,凌云霄都一一应了,计天岳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上马就朝北岗镇奔去,继续去寻那阳有仪的踪迹。
阳有仪和老刘头俩人听他说完,阳有仪问道:“那阵法叫什么名?如此厉害,竟然连尸兵这些数百年的凶物都奈何它不得?”
老刘头笑道:“那阵法无名无称,只是老汉我闲来无事合着那地形瞎摆着玩的,因那地阴煞之极,平时多有孤魂野鬼在那游荡,老汉恐它们搅了好梦,本意是阻止那些幽魂入来的,想不到此时竟派上了大用场,有此奇效,当初可是万万没想到的,呵呵。”神态甚是得意,停了一停道:“尸兵不敢进,可仍有尸人闯得进去,可见此阵还有相当大的疏漏,回去后还得好好修补才成”。
三人边走边谈,眼瞧着天色已暗,而从此地到义庄路程尚远,若是子时之前再赶不到义庄,别说义庄人等,恐怕三人都性命难保,一念至此,心中更急。
再往前行了一段,阳有仪道:“不行,如此走法,只怕到了子时都行不到义庄,途中还要经那乱葬岗,更是危险之至,还是三人共乘一骑,死力赶路,还能在子时之前赶到义庄。”
计天岳望着那马,道:“此法不错,只是此骑承三人能跑到义庄么?”
阳有仪道:“唯有如此了,能不能跑得到,就看我等三人的造化了。”
计天岳左手轻拍了拍马身,口中自言道:“马儿啊马儿,只能搏你一搏了,还望你莫让我们失望。”
两人上了马,和老刘头挤在一块,计天岳骑在最末,双脚一夹马身,一掌拍向马尾,那马吃痛,向前撒开四蹄,纵奔而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前路已是模糊不清,再奔一阵,天地间已是一片漆黑。只听得马儿扑哧扑哧的喘着气,已是跑到了极限,计天岳仍然不顾,一味打马狂奔。奔行良久,三人瞧到前边一座大山隐隐显露出来,正是奔到乱葬岗了。
阳有仪喜道:“再有二十多里地便可到达义庄了。”
老刘头摇摇头道:“只怕这马儿已是不堪重负,现在离子时已然不远,不知还能不能撑下去?”计阳二人闻言俱是沉默不语,只盼着不被老刘头言中才好。
待绕过乱葬岗,再奔了数里地,那马终是体力不支,悲嘶一声,口吐白沫,前蹄一软,往地上便倒。三人只觉身子往下一坠,同时才叫了声:“不好。”已是猝不及防之下一起摔到地上,往前翻了好几个跟头才止住了身子,只痛得三人呲牙咧齿,半响爬不起身来。
三人躺在地上休憩片刻,忍住伤痛,相互搀扶着拼力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行到那马儿处,仔细一瞧,只见那马儿已是出气得多进气少,眼瞧是不活了。
计天岳踢了那马一脚,不禁怒骂道:“畜生,你早不倒晚不倒,关键时刻你却翘辫子了,可害苦我们了。”
阳有仪望着前方,沉声道:“不能再耽误了,从这里到义庄约莫还有十里地左右,加紧赶路,兴许还能赶得到。”说罢当先朝着去路奔了过去,去势甚急,当是使足了全力。老刘头和计天岳对望一眼,也赶忙跟了过去,三人身形,疾跑如飞,直朝义庄方向奔去。
奔到南坡镇那条岔路之时,却见前边远处有着数条人影也在朝义庄行去,步伐不快,还有些蹒跚。三人不由停了脚步,阳有仪惊道:“现在未到子时,难道那些尸人已经出来了?”
老刘头仔细瞧了一会,摇摇头道:“看样子不大像。”
计天岳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水,盯着那群人的背影道:“管他是不是,追上去瞧瞧,就算真是,只要不是尸兵,一般尸人也不惧它。”他自昨夜一战,除了那几只尸兵之外,瞧着尸人也没什么厉害之处,就仗着数量优势而已,是以对于这些刚亡不久的尸人他倒是不惧。
三人加快步伐,往前追了上去。前边人众听得后边有人追来,似是一阵慌乱,一群人往前急急奔逃,另有一胖一瘦两人停了下来,往他们迎来。
双方离得近了,瞧得清楚,都不由惊呼一声,同时道:“是你们?”
那两人不是别个,正是安然和费胖子。此时也是衣衫支离破碎,头发散乱,样子极为狼狈不堪。
计天岳一阵冷笑,道:“我道还是哪个?正要追上去杀了,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引起尸变的罪魁祸首,嘿嘿,就算杀了也不算冤枉。”
安然也是嘿嘿冷笑道:“计大人,你我功力不过伯仲之间,再加费大人,你有本事杀得了我们吗?”他见对方虽有三人,其中一个还是个枯瘦老头,只道是计天岳救出来的山民罢了,不足为虑。
计天岳哟的一声,笑得甚欢,笑声一停,眼带鄙夷道:“要不试试?”说罢就想动手。
费胖子忙忙摆手道:“计大人计大人,且慢动手,如今情势紧急,咱就先把私人恩怨暂且放到一边吧,还是合力起来如何逃出此地再说。”
安然不语,行到一旁眼望苍穹负手而立。
计天岳口中啧啧连声道:“我就见奇怪了?凭两位的身手,还有什么事物能让你们如此狼狈的?”
费胖子干咳两声,神情有些尴尬道:“计大人又来取笑人了,如今这当口,可没闲心开那玩笑话了。”
计天岳哦的一声点点头,望着前方那急急赶路的人众道:“若我猜得不错,前边那些人中有一个就是张大人吧?不知岑竟乾在不在里边?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费胖子嘿嘿干笑道:“正是正是,这几日里夜夜恶战,人手折损殆尽,我等已无地方可去,只能往义庄投靠你等而去了,想不到竟在此地碰上大人你,真是万幸之至,只求大人能尽释前嫌收留我们方行,不管如何,我们都还是同僚一场嘛!”言毕偷眼观察着计天岳的反应。
计天岳冷哼一声,正要答话,阳有仪见子时将近,当下沉声道:“计兄弟,莫和他们费口舌了,先和他们一道赶到义庄再说,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费胖子笑颜顿开,对着阳有仪点头作揖道:“这位小哥说得在理,我们老老实实就是,花样那是不敢玩的。”
只听远远处隐约传来嗬的一声尸啸,紧接着又是一声,又近了些许,众人脸色一变,老刘头一推阳计二人到:“快走快走,迟了就糟了。”
众人加紧赶路,所幸那些妖物距离尚远,并没追来,倒是一路无碍,很快便行入义庄之中。
一入义庄,凌云霄看到阳有仪,不禁惊呼一声,喜形忘色快步奔至阳有仪身前,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就骑到阳有仪背上去了,久久不愿撒手,阳有仪呵呵笑着,见他双手抱着甚紧,也就由着他了。
岑家主仆再次见面,也是相拥在了一起,喜极而泣。罗矮子瞧到安然等人,面色甚是惊诧,奇怪他们怎么竟和计天岳等人走到了一块,只是也不原多问,对于洞中安然他们自顾逃生的做法心存芥蒂,过来假意招呼了声,也不多说话行到一旁自是休息去了,安然等人也懒得和众人攀亲搭道的,自在堂中角落处寻了块地坐了下来,不言不语。
风乐休息了整整一日,元气也恢复了七七八八,见到他们安然返回,自是高兴不止,计天岳当下给他引见了阳有仪和老刘头二人,三人都是修法之人,谈兴甚浓,顿时有种相见恨晚之觉。
聊了一阵,耳边传来远处尸啸声不断,老刘头突地一拍额头失声道:“哎呀,和风小哥聊得甚欢,我倒把正事给忘了。”当下一溜烟跑到大堂正中处,和旁人借了把刀,蹲了下来,将堂中一块石板撬起,伸手往里一摸,掏出个大大的包袱来。
计天岳等人初时见他如此还不明所以,待见他拿出这个包袱来方才恍然大悟,计天岳不禁笑道:“老前辈,敢情你原来还在此处藏着宝贝啊?”
老刘头提着包袱笑嘻嘻走过来道:“若是平日,这些物事不值一文,但放在今日,可是无价的宝贝了。”言语声中已把包袱放在地上打了开来,众人一瞧,只见都是一些镇尸降妖的法宝利器,满满当当塞了一大包。老刘头从中取出一件八卦道袍穿上,又把道冠戴上,面色一沉,已无玩世不恭之色,活脱脱就是一正规正道的阴阳法师。
他又从里边取出一把周身沾满古铜币的桃木剑插于背上剑鞘中,再取出一团红细丝线和一叠黄纸符塞入怀中,而后取出一个墨斗和墨盘递给凌云霄道:“你这小子,接着这个,一会帮我画阵。”凌云霄伸手接过了,老刘头站起身对着风乐和阳有仪道:“你们两位自个儿挑些趁手的将就着用吧。”言罢对着安然斜着眼道:“你也是个修法之士,也过来挑些吧,一会又得恶斗一场了。”
说着间抬脚就往外走,凌云霄赶忙跟了上去,两人行到义庄外,只听得尸啸声又近了许多,老刘头自言自语道:“来得好快,摆阵是来不及,画个简单点的吧。”言语间从怀中掏出那叠黄符,转头对凌云霄道:“你拿着墨斗沿着墙垣每隔三三之数就弹一下,将庄园前后都得打上,绕行一圈后回到院门口就没事了。”
凌云霄应了道:“这个简单,眨眼功夫就给你完成。”说着间手持墨斗已沿着墙垣默数着那三三之数寻着位置就弹开了。
老刘头则呆在院门处,脚踏九宫步按着八卦方位来回游走起来,嘴中念念有词,双手各抓着一叠黄符不断上下飞舞着。
来路上沙沙声又起,许多身影慢慢从黑暗中冒了出来,一步三摇的朝此处慢慢行来。计天岳等人听到此声一起,知道尸人又至,从院里抢步出来。此次却和昨夜不同,除了尸人纷杂的步伐声之外,里边还夹杂着嘭嘭的尸跳声,时不时还传来尖亢凄厉的尸啸声,众人心底一沉,尸兵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