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有仪靠在墙角处瞧在眼中,也是心急如焚,不由到处打量起来,只盼能寻到一些物事能作为武器帮上老刘头一把。只是此处为一客栈,又身处二楼,想要寻出些利器来,无疑是痴人说梦。眼睛四处乱瞧中,看到廊道地面之上只是由一块块木板铺搭而成,心中一动,已自有了主意,对老刘头喊道:“前辈,你将尸物逼远些,我将此地面打穿一个大洞,你跃过来我俩引那些尸物自行掉落到下面去,总比你这么打下去要省力得多。”
老刘头闻言大喜,道:“此法甚好,只是你的腿脚不便,能成么?”嘴上说着,手脚上又加了些劲道,直把身前尸物打得向后连连翻了出去。
阳有仪笑道:“无碍事,腿脚不利索不是还有手么?瞧我的吧!”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一步一跛的行到老刘头身后,口中大喝一声,双拳齐出,直往地上砸去,咔嚓咔嚓声不断,不一会儿功夫就打出个五尺见方的大洞来,将廊道分成了两截。
阳有仪估摸着应该甚为妥当,站起身来叫道:“前辈,好了,你跳将过来吧!”
老刘头百忙中回头一瞧,笑道:“甚好甚好!”当下又是一脚踢飞近前的一具尸人,借着一脚之力倒退着纵身跃回到阳有仪身旁。那些尸人嗬嗬嗬口叫连连追行过来,尸人不似僵尸,能纵能跳,只能一步一摇的慢慢行走,寻着生灵的气息,又俱是无脑无眼之物,如何看得见脚下的情形,当下间一只接着一只皆掉落到楼下去了,有的恰好踩着支撑楼板的梁木,还没行过来也被站在边上的两人给踢了下去。
老刘头抚须大笑道:“还是这法子好,要不然老汉这身糟骨头今夜就得给交待在这里了。”
两人候在那坑洞前,一直瞧着那群尸人全都掉落了下去,良久再无其他尸物从房中出来。老刘头道:“我过去瞧瞧,还有没有遗漏的。”
阳有仪点头道:“前辈小心!”老刘头呵呵笑着跳了过去,一间一间房瞧着,来来回回寻上几次后,除了先前被阳有仪定住身子的那几只尸人外,再无尸物。楼下聚满了尸人,嗬嗬嗷叫声拖拉脚步声吵乱纷杂,只是无路可上,只能在下边游来逛去,四处乱转,两人待在上边听着心烦看着心惊,只是觉得已是生命无忧,倒也不以为意了。
阳有仪望着楼下千百尸人,默然无语,心中思道:“下边尸人虽多,但待在楼上已无大碍,只需捱到天明便逃离此镇,却不知南坡镇是不是也这般境况?若南坡镇也是如此,我那师弟又是如何了?”
老刘头取出些烟丝,放入筒中烟嘴处,正待点上火,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令他几欲作呕,原来方才他以烟筒为刃击打那些尸物,筒身之上沾满了腐肉污血,臭不可闻之极。老刘头唉的叹了声气,瞧了那烟筒半响,道:“你跟随了我大半辈子,我视你若子,只是如今你粘上这些龌龊之物,老汉是留你不得了。”面上有些苦楚,将烟筒用力朝楼下抛去,噗的撞上一尸的脑门处,脑门迸裂,脑浆腐肉四散飞溅开来。烟筒去势不减,穿过那尸脑首又钉入到另一尸胸上,大半部分筒体直没入那尸身中,两尸摇摇晃晃一阵,终扑地便倒,可见老刘头这一掷之力甚是奇大。
阳有仪面色忧虑道:“前辈,你说若是南坡镇也是这般光景,你我两人该当如何?”
老刘头没了烟筒,烟瘾甚大,拿出一把烟丝放入嘴中细细嚼咬,道:“且先走一步瞧一步了,如今这情形,莫说是你,老汉我行了那么多年阴阳路,也是头次遇到,当真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只希望南坡镇还是和原先一摸样,莫要像此镇一般才好。”
阳有仪点点头道:“但愿如此了。”
老刘头沉思片刻,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的啊,还真奇了怪了?”
阳有仪问道:“怎么?”
老刘头神色惊疑不定道:“此镇生人皆变异物,要知生人变为厉尸,生前必是被僵尸之类的妖物咬上了,尸毒攻心方能引起尸变,可这北岗镇一直平安无事,从没听说过出现什么妖邪之物啊,难不成凭空就全部变为如此了?”
阳有仪低头望着下边密密麻麻的尸人,沉默不语,约莫半柱香时辰,他抬头盯着老刘头一字一顿道:“若是人为造成的呢?”
老刘头闻言惊道:“你莫不是说是安然那家伙捣得鬼?”停了一停沉思片刻,面色一变更为大惊道:“遮莫他将那些尸兵解封出来了?那样岂不是惹了大麻烦了?”又摇摇头否定道:“没有可能,绝对没可能的,他一个乩童,如何能解得了封?”面色焦虑搓着手来回走动起来,口中虽说不可能,但心底已信了大半。
阳有仪道:“先不论他有没有能力解封?咱们暂且假定他能解封,我现在只是想,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把那五具血棺运了出来的?又是如何引起此地惊变?他现在是生是死?”
他一口气连问了几个问题,也正是老刘头百思不得其解的,唯有苦笑道:“现在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至于真相如何,还是日后若见着他,捉来一问便知。现今咱们只希望他能活得长一些,莫让我们见到的时候也变得和下面这些尸物一般,那可就得不到答案了。”
两人正谈话间,镇西首处隐隐传来一声极其沉闷的凄啸,声音虽低,两人却是听得明明白白。此声一起,下边的尸人顿时有些骚乱起来,四处乱撞,嗬嗬嗬阴叫声连连,似是极为惧怕。两人侧耳静听半响,老刘头脸色一变,道:“不好,正主儿来了,若是听得不错,这次来的可是僵尸,比下面这些尸物可难对付多了。”
阳有仪笑道:“不就一只僵尸么?还怕了它不成?”
老刘头瞪了他一眼急道:“一只僵尸倒是不怕,若是一只僵尸再加上无数尸人,你怕是不怕?咱们还能待着那么舒服?它要是把房子拆了,你我还有活命?”话语间,只听西边由远而近传来一阵阵嘭嘭嘭的跳跃声,初时声小,越来越大,竟是往此地而来。来得近了,那物每跳一下,两人均感地板震了一震。
老刘头不由道:“此家伙块头好大,莫非是……”话没说完,阳有仪已惊道:“尸兵?”两人面面相觑,半响说不出话来。
嘭嘭嘭声来势极快,转瞬移至客栈门口,便无声息,想必那尸妖已是停住了。老刘头指了指屋顶,低声道:“上去!”当下纵身跃起,右脚一点右侧墙面,朝上跳了丈余,跃势将尽之时又换左脚点了一下左侧墙面,一阵瓦砾破碎声中已冲破屋面,跃至屋顶上。寻好地处站稳脚跟后便垂下那条布绳,阳有仪赶忙抓住绳条,双手互换蹬蹬蹬爬了上去。
两人爬到屋檐处朝下望去,只见一身形壮硕庞大,满头乱发散散,身着古时战甲的尸妖正静立在客栈门前,那些尸人俱散得远远的,不敢近前。那尸妖嗅到屋顶生人气息,抬起头来,咧嘴嗬的一声,一股阴寒白气呼冒了出来。两人瞧得分明,尖齿獠牙,双眼无目,面上无皮,再加上迎风乱舞的满头长发,生得是狰狞恐怖之极。
老刘头低声道:“果然是尸兵,看来是真的解封了,不知道全部尸性都激发出来了没有?若是全部激发了,咱俩今夜看来是难逃厄运凶多吉少了。”
那尸又嗬了一声膝不弯手不抬,突的就跃了起来,两人耳中传来咔嚓咔嚓响声,只觉身子一震,尸妖已撞破二楼墙面跃进楼中来,嘭的一声后又是数声咔嚓木板断裂声。两人身在屋顶眼不能见,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自奇怪中,楼底处又传来嗬的一声。老刘头听了一会哈哈笑道:“此妖身子奇重,二楼地上木板哪能承受得住?它一跳上来又落回地面上去了,哈哈,畜牲就是畜牲,虽长着人形可就是没脑子。”阳有仪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正笑得欢中,
只听楼下那尸嗬嗬声连连,随着连接不断的木板断裂声中,一阵又一阵的震感传来,两人转回身来,掀开瓦片一瞧,顿时是惊得瞪目结舌。原来那尸不停的跃了上来又不断的掉落下去,如此反复,整个二楼板面早就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了。阳有仪忧色道:“再这么给它折腾下去,此楼危矣!”
阳有仪话才说完,东首的两支主柱已被那尸撞断,房屋东边顿时塌落下去一角,紧接着又有两根主柱被撞断了,咔咔嚓嚓哗哗啦啦坍塌声彼起此复,尘土飞扬中东面已不复存在。坍塌时的拉力甚至把房屋中部也带落下去一部分,幸好两人处在偏西的位置,暂时无忧,不过那尸若还是继续闹将下去,整栋楼房坍塌陷落只是迟早的问题。那尸嘴里厉呼不断,横来闯去,不到一刻钟的时辰,整栋二层小楼已被它搅得七零八散,面目全非,所幸维持整个主体的几根主梁主柱保持尚好,使主体构架得以勉强不倒,但也是摇摇欲坠危之险至了。
房屋不断有地方塌陷下去,两人瞧在眼里心急不已。阳有仪忽然发现,东面屋角虽已坍塌,但主墙却是砖石构筑而成仍自完好无损,坍塌下去的只是那些木瓦结构而已。心中大喜,对老刘头道:“咱们移到边墙去,待在那上头,那是主体墙,不怕塌陷,就算整栋房都倒了墙却没事。”老刘头点头应了,当下两人爬到房屋边上,扒开瓦片,寻到那墙的所在,两人小心翼翼的站了上去,脚落实地只觉得心定了不少。
两人方站在墙上不久,只觉脚下之墙摇晃不已,轰的一声巨响中,整栋小楼已塌倒了下去,尘灰漫天飞撒,久久不散,只把两人罩得是个灰头灰面,狼狈不堪。两人暗自心惊,互相瞧了一眼,皆道:“好险!”若是再慢上一分,只怕现在已是连人带瓦摔到下边去了,瞧着下边的残梁断木,不由感到一阵后怕。
两人呆了半响,老刘头咂舌道:“本道来一寻常货色,想不到是来了一厉害的主。”
阳有仪接话道:“若是手头有降妖灭魔的物事,合两人之力倒也不惧它,只是周围尸人甚多,想想也是麻烦之极。”
尘灰弥漫中,下边却是再无动静,老刘头道:“怎么没动静了?难道被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