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霄把他身子摆正,替他盖好了被褥,歉疚道:“对不起了胖子。”
一连几日,凌云霄熬药喂食,宽言慰藉那是尽心尽力照料着岑掌柜,岑掌柜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精神状态也是大有起色,凌云霄看在眼里,是喜上心头。到了第七日清晨,凌云霄正蹲在院子中一小火炉旁给岑掌柜熬药,岑掌柜是一脸苍白的慢慢行到他身后,虚弱细声道:“凌小哥。”
凌云霄回头一瞧,站起大喜道:“哎哟!我的亲大爷啊,你总算醒神过来了,我可是累得快趴下了。”
岑掌柜勉强笑笑,道:“这几日,麻烦小哥了,我……”声音梗塞,嘴唇微微颤抖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凌云霄一只手搭到他肩上道:“咱俩谁跟谁啊,甭和我客气,快回去躺下,多休养身子,我熬好了药就给你端去。”
岑掌柜唯唯诺诺应了,躬着身子慢慢转回了房中。凌云霄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感到一阵心酸,心忖:“几日前本还是粮店中的大掌柜,虽不说是帝王将相王公贵族,但在此镇也算得上是叫得出号的人物,几日后竟落得个一文不名,而且处于担惊受怕之中,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这两般光景一个天一个地落差也实在太大了,不知他还能不能承受得住,唉!”一念及此,凌云霄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熬好了药,凌云霄端了去给岑掌柜,看着他喝尽后,笑道:“你精神好多了,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了,是不是我找些酒来咱俩喝喝?奶奶的,也好些日子没喝酒了,肚里的酒虫怕已是渴死了。”他本是开玩笑,想调合下气氛,不料岑掌柜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就在身上乱摸。
凌云霄奇道:“你找甚?”
岑掌柜道:“找钱,没钱如何买酒?”
凌云霄站起道:“没事,你若真想喝,我这就买去。”
凌云霄刚把酒拿回来,岑掌柜不言不语,抓起就喝。凌云霄知道这几**心里压抑太重恐惧太深,能喝酒也算是心情释放的一种表现吧,当下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两人这顿酒那是一阵狂饮。无菜无话一味牛饮,此种喝法想不醉都难,也就半柱香的功夫,两人都已是七八分醉意。烈酒入肚,酒意上头,岑掌柜想到伤心处,悲从心起哇的一声哭将出来,这一哭是哭得眼泪横飞,鼻涕齐流,悲凄之极。凌云霄不知如何相劝,只得由他,自己低头自顾喝着闷酒。
岑掌柜哭了良久,突地止住,哽咽着问道:“凌小哥,你可去过岑家大院?”凌云霄不应,点头已是默认。岑掌柜急道:“可曾见到我东家和夫人?”
凌云霄摇头道:“我没进去,远远瞧着,岑家大院早就被一把火给烧光了,这几日又一直忙着照顾你,没时间出去打探消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活得下来?”岑掌柜叹了口气,拿起酒坛子又是一通乱喝,放下酒坛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凌云霄不语,只把凌云霄盯着心中有些发毛。
“那些天杀的,我岑家有哪些事做得不对了?竟对我们下此辣手,就算生意上有万般不对,也用不着赶尽杀绝吧?你们迟早会得到报应的,你们都要被天雷轰顶,你们都不得好死!”岑掌柜突然嘶声裂肺的大喊道,凌云霄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吓了一大跳,一口酒呛到喉里,干咳连连。岑掌柜又大喊大骂了一通,情绪也慢慢平缓了下来,睁着血红的双眼瞪着凌云霄道:“凌小哥,求你一事,务必你要答应才是。”言罢放下酒坛,竟然对着凌云霄磕拜起来。
凌云霄赶忙伸出双手扶住,嘴里急道:“有事好说,你我不是外人,何必如此见外,你先起来再说,如此这般我实在受不起,受不起啊!”
岑掌柜跪在地上抬头望着他道:“答不答应就凌小哥一句话,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凌云霄无奈道:“我答应你便是,你快起来说话。”
岑掌柜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忙忙起身坐了下来,道:“我要凌小哥帮我岑家上下百多口人的性命讨回个公道,我岑福荣无能,不能帮他们报仇了,如今只能求助小哥你了,我知道小哥是个能人,一定能办得到的。”
凌云霄稍一迟疑道:“这个……。”岑掌柜又要伏地跪倒,凌云霄急道:“哎哎哎!我说过答应就是答应了,放心吧,这事我管定了,不过我要你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与我听,不然让我无头无脑的,上哪给你找人去?”岑掌柜又猛灌了一口酒,定了定神,思绪又飞回到七日之前,那个令他一辈子都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悲怆凄惨之日。
用过午膳,岑竟乾携夫人按着往常习惯会到后花园走上一走。岑掌柜则到账书房中去取些账簿,准备拿到店里里过目核查一番,正整理相关的账簿时,却听外边传来阵阵惨呼之声,正要出门去看,账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跌闯了进来,岑掌柜大惊之下一瞧此人,正是院中的家丁。那人冲进来后立足不稳翻到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嘶声道:“管家,不好了,快快去禀告老爷,家家家里来歹人了……”话没说完已是痛晕了过去。
“歹人?”岑掌柜惊疑不定,这大白日的竟有强盗公然上门行凶?只听前院传来的惨呼声越来越近,脚步纷杂,似是朝这边来了。岑掌柜出了门,躲在房柱后探头往外偷瞧,只见大群黑衣蒙面人挥舞着手中器刃,在前院中大肆追人砍杀,哭喊声,喊杀声,求饶声,喝骂声是闹哄哄乱成一团。
黑衣人挨家挨户的闯门而入,不断有人从房中惨呼着奔了出来,黑衣人追上就是一刀或是一枪了结,干脆利落,下手狠辣之极,岑掌柜见那群黑衣歹人就要行到此处之中,不敢在此久留,忙忙就朝后院奔去。
才到后院门口,却见岑竟乾夫妇也闻声奔了过来,想看个究竟。一见着岑掌柜,夫人惶声问道:“福荣,前边出了什么事了?”
岑掌柜拖住二人就往院里走,急道:“听人来报,是家里来了歹人了,方才我出去瞧了会,真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这会儿功夫,只怕前院中已被洗劫一空了,咱们快寻个地方避避,他们寻不到人抢了些物事也就走了。”
岑竟乾怒道:“怕甚么?着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竟然胆敢公然上门打家劫舍,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找人报官去。”言罢抬脚就往外走。
岑掌柜赶忙拖住他大急道:“我说东家主哎!这歹人来势汹汹,你这往前边去还不给撞个正着了?要报官也得从后边走啊。再说了,从这到县府衙门起码有百里之地,来回最快也得几日,到时歹人早跑散了,东家主,听我一句劝,咱还是先逃命要紧。”
岑氏也在一旁相劝,岑竟乾一想之下也觉得岑掌柜说得是理,但又隐隐觉得这光天化日之下家里竟然来了强盗?这未免有些情理不通吧?南坡镇虽说地处南疆边陲,消息闭塞,但民风淳朴,居住着的俱是些本份人家,从没听闻过周边地区出过什么强盗山贼呀?是不是应该出去探探风声再行计较。正自迟疑间,只听前边喊杀声惨呼声又是近了不少,看来这伙歹人真是心狠手辣之极,当下不再言语,拉着夫人跟着岑掌柜急急奔进后院,绕过一座鱼池,再穿过一片假山石林,眼瞧着那通外的小门近在咫尺。
三人大喜,朝那小门急奔过去,忽闻头顶传来阴测测的一声道:“岑老板,你拖家带口的这是要去哪啊?”三人闻声色变,赶紧抬头朝发声处一瞧,只见身侧假山顶上蹲着一蒙面黑衣人,居高临下盯着他们,露在外边的双眼充满了讥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