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黑衣人见来了强援,精神大振,齐齐呐喊一声,便朝老刘头扑将过来。老刘头一手持碗一手摇铃,嘴里念着咒还要顾及底下不断涌来的黑衣人,不能让他们撕了咒符,真还有了种顾此失彼,手忙脚乱的感觉。正束手无策间,便见一人骂骂咧咧歪歪倒到冲将过来,一下子就把围在尸兵旁边的黑衣人又全击退了出去,老刘头一瞧,不是凌云霄还有谁?
凌云霄面色苍白,嘴边带血,浑身上下全是血水湿透了,神情甚是可怖,整一个就如同刚从十八层炼狱里爬出的恶魂厉鬼,直勾勾地望着众黑衣人嘶声道:“只要小爷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靠近这里,近者亡!”
阳有仪不知道山上的战况怎么样了,时而呐喊时而寂静,只怕也是打得辛苦之极。只是自己苦于无法脱身,唯有力战死守,才能使山上的压力减少一些,可望着山下黑压压的人群,自己又能守得住多久?还有那要命的笛声,好几次都差点让阳有仪出现了幻觉,若不是定力坚功力深,每每到关键时刻都及时醒过神来,恐怕早已被斩成了肉泥。阳有仪又击退了黑衣人新一轮的攻击,心下暗暗惊道:“除了刚才交手的那怪人之外,此时又来一吹笛之人,对方的高手是来得越来越多了,不知还有多少躲藏于暗处之中?”
笛声越来越高亢,也越来越急促,老刘头的铃声仍是不紧不慢,只是口中净心咒也跟着那笛声加快了起来,越念越急。众黑衣人知道两人斗法已进入紧要关头,似乎是笛音已落下风,当下更是发力进攻,一波一波的涌了上来。只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如何拼命,总是无法击倒尸兵跟前的那个年轻人,他就似个不死之身,身上不管受了多大的伤,总是屹立不倒。眼瞧着那尸兵就近在眼前,可如何就是突破不进去。
笛声渐渐低沉了下去,老刘头手中的铃声突然加快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那笛声嘎然而止,不一会从山下传来一人叫道:“前辈,受教了!”便再无声息,估计那人已经离开了。
那笛声一消,老刘头将整碗狗血对着尸兵当头淋下,扬声道:“下棺咯!”喊罢从尸兵身上跳了下来,一阵眼花缭乱的脚法踢开了仍在围攻凌云霄的一众黑衣人,猛一摇摄魂铃,“呤……”的一声中,那尸跳了起来,朝坑中血棺跃去。老刘头见那尸兵已没入棺中,跟着一脚踢向放于坑沿的棺盖,那棺盖本沉重之极,但在老刘头此腿之下,竟轻如一块朽板,直朝坑中落去,嘭的一声中,已经将血棺盖得是不偏不倚严严实实的了。
眼见尸已入棺封盖,那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幽叹,做了个手势,众黑衣人停止了进攻,只见他们一声不吭地扶起伤者,抬起死者拔腿就走,老刘头站在一旁冷然的看着,也不阻拦。那些黑衣人退得极快,转瞬之间撤得是干干净净。
天地荒野间又恢复了它应有的平静与冷寂,凌云霄若不是全身的伤痛还真以为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他勉强坐下地来,嘴巴却不饶人的骂开了:“你个糟老头子,唉哟,早叫你摇铃你偏不摇,害得老子又替你多挨了几刀,唉哟,奶奶个熊的,痛死老子了,血要流光了,老子要死了,唉哟唉哟……。”咧嘴呲牙呻吟开了。
老刘头笑嘻嘻走过来问道:“小哥,你还能动么?”
凌云霄没好气道:“死绝了,动不了了。”
老刘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从腰间上解下个物事给他递了过去,凌云霄一瞧,一个酒壶子,二话不说,抢过就喝,边喝一口就呻吟一声。老刘头呵呵一笑,拿出他那个水烟筒咕噜咕噜又抽开了,在一闪一灭的烟火中,老刘头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条人影急奔了过来,远远便叫道:“你们两没事吧?这群家伙真是奇怪得很,打得好好的却突然走得一个不剩了?”正是阳有仪回来了。
阳有仪奔到近前一瞧,一眼望见凌云霄的惨样不禁吓了一跳,忙忙蹲下身去查看起他的伤势来,只见凌云霄身上已是衣无完缕体无完肤,活脱脱就一血人,若不是他手里拿着个酒壶嘴里连连呻吟着,还真当他已经死了。当下扶着凌云霄把他放躺平了,从怀里取出一包金疮药帮他疗起伤来,嘴里道:“前辈,你瞧出这群家伙的路数了吗?”
老刘头抽着烟摇了摇头,道:“平白无故涌出那么一大群人来抢尸,还真是奇了怪了?莫非是那开棺之人雇来的?”
凌云霄躺在地上嚷道:“不是他还能有谁?哎哟!本来是好端端的来埋尸,竟被无缘无故砍伤那么多的口子,以后捉住了他非得在他身上也砍上那么多口子才行,唉哟……我说师哥,你手轻点。”阳有仪不好意思笑了笑,原来正自想着这些人的来历走了神,揉中了凌云霄的痛处。
阳有仪沉思片刻道:“也不尽然,若是那家伙捣得鬼,他会破咒解封之法,只需要等我们走后他再挖出来就是了,何必要费上那么大的周折来抢尸?而且今夜这股势力极大,高手众多,若是那人的属下,直接灭了岑竟乾全家不就得了,还费什么神索要一千两黄金呢?”
老刘头点了点头,觉得阳有仪的话也甚是有理,吸了口烟后又吐了出来,烟雾缭绕中似在自言自语道:“这事情越来越玄乎了,这伙人到底是谁呢?”
凌云霄呻吟道:“管他是谁,先把我抬回去治伤再说,等你们在这里谈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早死上千回了。”
老刘头熄了烟火,站起来道:“先把土填平了再说,你这家伙身子骨硬得很,一时半刻死不了。”
凌云霄这次伤得极重,身上横七竖八纵横交错布满了刀剑之伤,虽说都是皮外伤,但没两三月功夫是好不了了,只能躺在床上静养身子,好在岑掌柜隔三差五的经常捎些好酒好菜来瞧他,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这些日子里,阳有仪和老刘头都没闲着,天天出去打探那伙黑衣人的来路,只是这伙黑衣人自那夜在乱葬岗露过一次面以后,竟似人间蒸发了,再无半点音讯消息。
这日,阳有仪又出去打探消息去了,凌云霄躺着也有一月有余了,实在闲得发慌,便强撑着身子下了地,一拐一拐出外晒晒太阳活动下筋骨。还没行到门口,院门就嘭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了,只见岑掌柜急急火火的闯了进来,把凌云霄惊得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岑掌柜一冲进来就东张西望扯开喉咙嚷开了:“阳先生,阳先生……”
凌云霄冲他嚷道:“哎哎哎,你鬼叫什么呢?”
岑掌柜这才留神到凌云霄竟然站在门边,忙赶上前来扶住他满面堆笑道:“呀!凌小哥怎么起来了?阳先生在么?”
凌云霄奇道:“你风风火火的寻我师哥作甚?”
岑掌柜左顾右盼一番,凑近他耳边压低着声音道:“出大事了。”
凌云霄一把推开他,不耐道:“出就出呗,你家出的都是大事,整什么神神秘秘的?”
岑掌柜急道:“不是,凌小哥,你听我把话说完。”与凌云霄混得熟了,这鄙人来鄙人去的自然就不再称呼了。
凌云霄摆手道:“好,你说你说,我听着。”
岑掌柜道:“前些日子里,阳先生不是叫我帮留意下这段时间来是不是有什么外人来购置大批粮食的吗?前日里有三个人到我店里来,面生得很,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说是要购置一批粮食,我一听就留上心了,你猜他们要多少粮食?”
凌云霄不耐道:“你说就说,不说拉倒,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卖什么关子?”
岑掌柜嘿嘿干笑了声道:“三千担啊!”
凌云霄惊道:“三千担?那是个大数目啊!”
岑掌柜笑道:“怎么不是呢,若是寻常百姓家,谁家买得起那么多的粮食?除非是官家人,只是这穷乡僻壤的,哪有官家跑这买粮来了?”
凌云霄皱眉道:“那后来呢?”
岑掌柜答道:“三千担不是小数目,我家店里没那么多存货,就叫他们多等上一阵子,要到外边运来才成。他们就问店里现存有多少,我说不足千担,他们说好,当下就把店里的粮食全买了,付得是十足十的纯金白银啊。本来说好了是今日来取的,可昨**们就派人来取去了,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就叫了个店里的伙计远远跟着去了,可一直到今晨我那伙计都没回来,我估计是出事了。”岑掌柜歪着头吸了口气道:“我寻思着,这是不是阳先生要我帮忙留意的人呢?想了一夜后,我觉得还是把这事告诉阳先生为好,这不,一大早我就急急赶来了。”言罢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方才我来的路上又见那几人进到了镇里,进了东街仁心药铺里去了,估摸着要买药材甚么的吧?”
凌云霄摸了摸脸颊,忖道:“如今大师哥不在,估摸着十有**就是乱葬岗上那伙人,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瞧瞧去为好,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总不能在大街上动手吧?”思前想后一番对着岑掌柜道:“这样吧,你搀着我前去那家药店,咱远远的瞧着。”
岑掌柜惊道:“万万不可啊,那些估计就是歹人来着,我那伙计现在生死不明,我们这再一去还不是自寻死路?”
凌云霄笑道:“你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好好揣着,没事的,咱就远远瞅着。”
岑掌柜哦了一声,搀扶着凌云霄走了几步后犹自不放心道:“远远的,不近前?”
凌云霄点点头答道:“远远的,不近前。”
东街仁心药堂。
凌云霄和岑掌柜躲在斜对面一处民居的暗角处远远瞧着,已经待了两个多时辰了,只见药店门前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可就是没见着岑掌柜口中的那些人。凌云霄悄声问道:“你真没看错?”
岑掌柜急声辩道:“那可是看得真真的,哪还有错?”
凌云霄想了想,咬牙道:“我们进去。”
岑掌柜惊惧道:“那可不成,万一……”
凌云霄插口道:“我身上有伤,你扶我进去买药不成么?”岑掌柜拗不过他,只得搀扶着他慢慢朝药店行去,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惊跳个不停。
进了药店门口,岑掌柜惧得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搀扶着凌云霄一步一步走向药店柜台,还没走到柜台前,却听那药店伙计笑道:“岑掌柜,哪阵风把你吹来了?买药?”岑掌柜低头应了声。
那伙计又道:“您老还真不打巧了,今个儿药店的药材全售空了,都让人给买走了。”
凌云霄问道:“是些什么人?怎的那么多药材都买光了?”
那伙计嗯的一声道:“今晨来了三人,面生得紧,不像本地人,一来就把药材全买走了。”
凌云霄又问道:“可知道他们往哪地儿走?”
那伙计摇摇头道:“那还真不太清楚了,他们自己雇了辆大车来,把药全搬上车了好像是往北边走的吧?”
岑掌柜一听到人都走了忙抬起头松了口气,道:“我们错过了,估计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凌云霄笑道:“不正合你意么?难道你希望碰上他们?”
岑掌柜尴尬的笑了笑了,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