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义庄。
三个人,三壶酒.
凌云霄迫不及待拿起就喝,刚一入口却“噗”的吐了出来,苦着脸道:“老前辈,这什么酒啊,那么烈,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老刘头骂道:“好酒都让你这败家子给糟蹋了?这可是老汉我独家秘制的上好疗伤圣酒,对化伤淤血断骨伤筋有着特别的奇效,你两个如今都是带伤之身,不喝这个喝什么?”
阳有仪哈哈一笑,道:“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拿起就喝了一大口,喝罢道了声:“好酒.”凌云霄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身子骨有些隐隐作痛,忙忙拿起就咚咚咚连灌了几大口,喝得太急只呛得眼泪鼻涕都挤了出来.
老刘头笑道:“喝慢点,没人抢你的,没了还有,管够!”
当下三人有说有笑边喝边谈,不知不觉已是酒过三巡,皆都感到有点酒意冲头了.阳有仪举着酒壶对老刘头问道:“老前辈,这酒也喝了,您老该把那洞里的事说说吧?”听到阳有仪这么一问凌云霄也赶忙连声符合不已.
老刘头并不急着答话,只是点起了他那水烟筒咕噜咕噜吸上了几口,优哉游哉吐出几圈烟雾后,方缓缓道:“那也是老汉我年轻时的事了,那个时候也大不了你们现在几岁,也就刚刚艺出师门吧。年轻气盛得很,就遍寻天下专干那降妖伏魔的事情,也算是机缘巧合之下吧,来到此处时无意中发现了那个山洞,当然也就发现了那些白骨,老汉心道里面肯定有些魔物,好奇之下就入内探查,自然就遇到了那两只魃魈,那是好一番恶斗啊,老汉也差点丢了性命,竭尽全力之下最终还是将它们制服了。”说到这里又咕噜咕噜抽起了烟。
阳有仪两人虽见老刘头说得轻松平淡,但他们与那魃魈交过手,深知那物的厉害,况且当时老刘头是以一对二,其中的过程更是比他们两人方才的经历要凶险上百倍不止。
凌云霄惊诧不已道:“老前辈好生厉害,咱哥俩是二对一还差点让它给咔嚓了,老前辈您是一对二啊,乖乖了不得!”
老刘头边抽烟边谦虚的摇头摆手,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答话。
阳有仪猛灌了口酒后,问道:“那后来如何?制服住它们了为何又放过了它们?”
老刘头吐出口烟后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念那两物千年修行不易,那洞里的老前辈数百年前都能放过它们,我如何又能痛下杀手呢?可又不能再让它们继续为恶,思前想后一番,便忍住伤痛又在那洞里前前后后仔细查看了一番,找寻出了那洞的几个出口,然后从洞中它们的巢穴之处到洞口每隔百步各布下了十二道禁锢,那物是万万再也不能出来了,就让它们在里边自生自灭去吧。”
凌云霄大奇插嘴道:“十二道禁锢?怎地咱哥俩进去没见着啊?”
阳有仪笑骂道:“你知道什么,那是道法学里的封魔锁妖阵,道行修为不到一定的高度是感觉不到的,而且只对精怪妖魔一类的物事有效,对寻常人家根本无碍。”
凌云霄“哦”的一声,似有所悟的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进去的时候一路畅行无碍,还道那两物在睡大觉呢,原来是被关住了想出也出不来了。可晚辈也有一事不明,既然它们都出不来了,它们吃什么?若是没吃的还不早饿死了,怎么还能能活到现在?”言及至此忽惊道:“难不成您老人家拿活物的脑子喂养它们不成?”
老刘头举手对着他脑门就是一掌,笑骂道:“明儿我就把你拿去喂那魃魈去,好聪明的一个脑子,不喂那就可惜了。”
凌云霄吐舌道:“那可不成,我脑子里全装着酒水,都变馊了,吃不香的。”
老刘头也不理他继续道:“起初老汉我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这魃魈虽说是千年魂魄转化而成的,但毕竟也是有实体的物事,有实体的物事就得吃东西,饿上几年也总该烟消云散了。就这样在此地住上了五年,又重进洞里查看那两魃魈死绝了没,结果进去一瞧,嘿!还活得好好的,精神得很。老汉当时就纳闷不已,还道这些邪物真得是立地成魔,长生不死了。这两邪物似乎也知道我的心思,便引我到了洞里深处的一处所在,竟然是个大大的水潭子,一眼都瞧不到边,原来水里生得一种怪鱼,个头挺大的,吃起来味道鲜美,营养极为丰富,那两魃魈就是靠吸食这种鱼的脑汁存活下来的。”
凌云霄惊奇道:“那水里鱼可真多啊,吃了那么些年了都吃不绝?”
老刘头笑道:“那可不是么?也不知那水的源头在哪?”说到这脸上有些不自在的道:“说出来也不怕你哥俩笑话,老汉打小就悚水,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嘿嘿,所以也从没敢下水查探一番,总之见那两物活得挺自在的,也就由着它们了。”
阳有仪面色有些发干搓着手道:“听前辈这么一说,的确是我鲁莽了,还真的是杀错了。”
老刘头摇头道:“也非如此,老汉我还有几年好活?我若两腿一伸,那洞里的禁锢也会随之消失。魃魈本为嗜血之物,千年以来本性就是如此,现在只不过是情非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若是禁锢一除,它们还不蹦跶出来继续四处为恶,就算你们今不杀它,迟早老汉也会下手的。”
凌云霄不满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下手,您这叫养魔为患。”
老刘头干咳两声有些尴尬道:“唉,这世上恐怕也就此地尚存这两只物事了,杀了也觉得怪可惜的。如今已去了一只,以后少不得也把另一只杀了,恐怕以后我们的后辈只能传其闻而未见其形了。”说罢又是叹了声气,三人皆沉默无语。
在老刘头咕噜咕噜的水烟筒声中,三人各怀心事沉默良久,老刘头首先打破沉默道:“阳小兄弟,老汉倒有一事不明,就算老汉多嘴问一句吧?你去除那魃魈,去也就去了,为何硬拉上这个甚事都不懂的小师弟?”
阳有仪摇着手中的酒壶道:“呵呵,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见他整日没个正形,吊儿郎当的,就想带他去磨练磨练罢了。”
凌云霄听了面上不禁一红,正要答话,那老刘头已道:“你也忒鲁莽了,若是寻常事物也就罢了,这千年妖物可不好惹,弄不好就没了性命,你带着他这步棋行得可真太凶险了。”
阳有仪望着凌云霄愧疚道:“老前辈教训得是,的确是晚辈考虑欠妥了。”
凌云霄忙道:“应该的应该的,师哥这也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再说了,若没有今夜的经历,我估计这辈子也无缘相见魃魈的真容了,岂不抱憾终身!”
老刘头笑了笑,将水烟筒火熄了,站起身来行至门口,望着东边喃喃道:“天又要亮了。”
凌云霄猛一拍额头,道:“哎呀!忘了忘了,我还要去找那胖子掌柜,叫他寻人帮我去抬那棺材回来。”说罢起身就想走。
老刘头头也不回道:“那棺材那么沉,既然不好抬,为何不寻思另一法子呢?”
阳有仪“哦?”了一声,道:“望老前辈不吝相告!”
老刘头道:“乱葬岗本就是极阴之地,岂不是比义庄更好?”
阳有仪沉思片刻,道:“老前辈意思是……?”
老刘头接道:“棺材不好抬,赶尸还是好赶的。”言毕和阳有仪两人同声笑了起来。
凌云霄正不明所以间,阳有仪道:“你去找那岑掌柜寻些人,带了挖坑的器具,今日午时随我俩一起去乱葬岗寻个方位,挖个大坑。”凌云霄恍然大悟,应了声忙忙去了。
岑掌柜一听又要去乱葬岗,面色极不自然道:“人倒没问题,要多少给多少,都是挖坑的好手,凌小哥,你看鄙人……?”
凌云霄嘿嘿一笑,道:“你想去?”
岑掌柜忙忙摇手道:“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是……”
凌云霄在他那隆起的将军肚上轻捶一拳道:“别是不是的了,咱两兄弟谁跟谁啊,你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道,我这人很通情达理的,你嘛,今儿就不用去了。”
岑掌柜大喜,拉起凌云霄就走。
凌云霄不解道:“拉我去哪?”
岑掌柜便拽着他的胳膊边答道:“喝酒去啊!”
凌云霄手一抬,挣脱了岑掌柜的手,道:“这个酒嘛,先免了,记着数,等我回来补上。”说着转身哼着小调朝西街自家行去,行不到两步又停下来道:“记着啊,午时,把人给找齐了。哦,还有,帮我备着两只会打鸣的大公鸡,还有一只黑狗,我从乱葬岗回来后便跟你来取,莫要忘了。”说罢继续哼着小调一步三摇的走了。
只留下岑掌柜一头雾水的愣在原地,喃喃道:“咦?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不好酒了?而且要我备那些物事干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