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拼了!”看到爱子在自己眼前惨死,许海丧失了理智,怒吼一声,红着眼向顾叶诺扑去。
顾叶诺侧身,躲过许海的扑击,同时右腿弯曲,膝盖顶向许海的小腹。剧烈的冲击使得许海向上飞了出去。
可爬起来许海不顾自己的伤势依旧向顾叶诺冲了过来,这次顾叶诺甚至都没避让,只是抬脚就把他踢了出去。
栽倒后的许海吐出一口鲜血,但他依旧爬起,口中嚷嚷着“我跟你拼了”,悍不畏死地向顾叶诺冲来。
反反复复,不下数十次,最后一次许海甚至是一点一点地爬了过来。
顾叶诺看了看已经毫无气息的许发,又看了看一点一点艰难地向自己爬来的许海,忽然明白了——这就是父亲。
尽管许发是个贪淫好色,仗势欺人的纨绔之徒,可在许海眼中依旧是独一无二的宝贝,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容不得别人半点欺负,更不用说惨死在自己眼前。
顾叶诺轻叹一声,可自己的父亲呢,他在哪里?自己没日没夜训练的时候,他在哪里?自己喝下药汁经脉尽碎的时候,他在哪里?在自己和母亲九死一生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羡慕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许发,尽管他现在已经死了,可他还有为了他拼尽一切的父亲!
顾叶诺右手抬起,一指点在了许海眉心。
这一指并没有要了许海的性命,只是让他昏睡了过去。等他醒来,自己早已经离开了。尽管他依旧会悲痛,依旧会伤心,但至少会有些理智。
顾叶诺知道,只要许海清醒了,他就会发动自己所能动用的所有力量来追杀自己。自己今后将会麻烦不断,甚至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毕竟一个城守的能力还是不小的,更何况他还有“许”这个姓,天圣帝国当今丞相许国然之姓。
而杜绝这一切方法很简单,就是杀了眼前这个遍体鳞伤昏倒在地的人。
简简单单的手起刀落,就可以杜绝太多太多的麻烦。
可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要为儿子报仇的父亲,他有什么错呢?
既然没错,自己又怎么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杀了他呢?
杀了许海,很容易,可却很难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因为他亲手杀了一个可以为儿子付出一切却只是想为儿子报仇的父亲。
既然许海没错,那么是自己错了么?
不,顾叶诺摇头,我绝对没错!
许发要杀我们,我们不可能等着被杀?所以只能先发制人,把他杀了,这是许发自找的。没有能力,却到处惹事,就算今天他能活着离去,他日也会被别人所杀。
可,许海没错,我也没错,那,到底是谁错了呢?顾叶诺有些迷茫。
错与对不是一直都是相对的么,有人对,那就一定有人错。可为什么这次,好像我们都没错呢?
叶昭踢了踢昏倒在地许海,有些疑惑的问道:“小老大,为什么不杀了他?”他是炼药师,对生机异常敏感,即使许海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他仍能很快察觉许海生机未断。
“他只是想为他的儿子报仇,这好像没有错,所以,我找不到理由,去杀他。”顾叶诺回答。
“谁说他没有错!他纵容儿子胡作非为就是错!他不问青红沼皂白袒护儿子就是错!他想对你不利就是错!”叶昭反驳道。他用的是“不利”,不是“伤”,也不是“杀”,他不想把任何不好的词用在顾叶诺身上。
顾叶诺点点头,看向叶昭,“好像也对啊,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他没有错?”
“或许,”叶昭用琉璃扇敲了敲脑袋,“或许……”
“那是你们思考的角度不一样。”老者忽然说道。
“角度?”顾叶诺疑惑。
“是的,角度。”老者解释道,“你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去思考许海的对错,作为一个父亲,儿子惨死,为儿子报仇那是人之常情,固然没错。”
“而你哥哥他是从自己的角度去思考许海的对错,对于我们而言,许发贪淫好色,纨绔成性,造成很多姑娘清白被辱,很多人遭到欺负,而许海却非但不加以管教,还盲目纵容,出了事更是无条件的袒护,这就是错。”
“那许海到底有没有错?”顾叶诺问道。
“有,我认为他有错,”老者回答,“但你认为他没错。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只是,你也说服不了我。或许,这对与错,根本就是说不清的,端看你心中是如何认为的了。”
“我心中是如何认为的?”顾叶诺喃喃道,若有所思,“我心中,如何认为?”
“我明白了!”顾叶诺忽然说道,他的眼睛豁然一亮,在那一瞬,他的眼眶中居然是一片混沌。
“你明白什么了?”叶昭伸手在顾叶诺眼前晃了晃,遮挡住顾叶诺眼睛的异样,好奇地问道。
顾叶诺抬手抓住还在眼前晃悠的爪子,兴奋地盯着叶昭,“我明白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对与错,我们所说的对错,全在于我们心中是如何认为的。”
“如果我认为一件事是对的,那么即使很多人认为它是错的,但在我心里,它依旧是对的!同样,如果我认为一件事是错的,那么即使它是对的,在我这里它就是错的!”
“世上没有对错,但我心中有对错,我说对,它就是对;我说错,哪怕它不是错,它也是错!一切随心而已。”
说到这里,顾叶诺身上忽然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波动,随着这波动的产生,他三阶巅峰的灵魂之力猛然一跃,突破了三阶至四阶的大瓶颈,晋升到了四阶。
这种突破,即使对于顾叶诺来说,都是一种令人意外的惊喜。
要知道,不管是灵魂之力,还是肉身之力,三阶到四阶都是一个大瓶颈。就像元丹境突破到悟形镜,是一个运用灵力的转变。灵魂之力与肉身之力的三阶升四阶,也是一个质的改变。
“我说对,它就是对;我说错,哪怕它不是错,它也是错!”叶昭重复道。
“既然如此,”叶昭忽然一抬手,黄彩琉璃火凭空而现,下一瞬,黄彩琉璃火便被他扔到了许海身上。灼热的温度使得的许海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啊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这令人汗毛直立的惨叫声中,叶昭平静的吐出了下半句话:
“他就该死!”
莫琴,莫涟漪,宁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冥叶阁的门前。
在踏入冥叶阁的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在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人在火焰中翻滚嚎叫,痛苦不堪,可就在这人旁边,这惨叫声中,这火焰的映射下,叶昭静静地站立。眼中光芒微闪,一股无形的波动将他笼罩,映衬着火焰镀就的金边,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一言,可平沧海;一言,可灭日月;一言,可断万古!
不论叶昭日后的成就如何,但相信这一刻他的将会永远留在众人心中。
可谁都不知道,此刻众人眼中豪情万丈,永世难忘的叶昭,心里完全没有任何的雄心大志,什么平沧海,什么灭日月,什么断万古,跟他一点儿都不搭边。
他心里想得很简单,很简单,那就是:任何伤害小老大,或者意图伤害小老大的,都是错的,所以我要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而他眼中的微光,那完全是他想象想到兴起罢了;至于无形的波动,也是与刚刚的顾叶诺一样,灵魂之力的晋阶;还有火焰镀成的金边,咳,那是他站的地方太好了。
顾叶诺淡淡地看着许海身上火焰燃起,熊熊燃烧,最后又渐渐熄灭。
他微微弯腰,向着许海的骨灰行了一礼。
他没有阻止叶昭。
在他眼中,许海作为父亲,没有错,所以他没有杀他。但在叶昭眼中,许海企图伤害他,这就是不可饶恕的错。
他没有杀许海,他随着自己的心走;叶昭杀了许海,他也是随着他自己的心走。
而他对许海做为父亲的敬佩,只能让他给他留一条命,根本不足以让他出手救他,从而违背叶昭的心意。
所以,他只在最后行了一礼,礼得是他做为父亲为了儿子的不惜一切。
“现在,就只剩下你了。”叶昭转身,看向在顾叶诺思考时被自己擒住的一矶子,“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帮忙?”
一矶子恶狠狠地瞪向叶昭,“我是轻云观的长老,识趣的话就赶紧放了我,不然,我们轻云观绝对不会放过你!我告诉你,我们轻云观可是天圣帝国的护国宗门,得罪了我,……”
叶昭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琉璃扇上琉璃火闪耀,与此同时,一矶子身上同样烧起了火焰。
在灼热的火焰中,在难以忍受的疼痛中,在死亡的威胁下,一矶子这才真正感到了恐惧,明白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对他所谓的背景,威胁完全不屑一顾。
想明白了这些,他害怕了,“噗通”一声跪在了顾叶诺面前。他明白,现在能救他的,只有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毕竟,刚刚他在能杀了自己的情况下,给自己留了一命。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是轻云观的长老,我能帮你做很多事,我还知道轻云观很多秘密,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救了我,我一矶子发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一条狗,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咬人,我绝不吃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一矶子强忍着疼痛,边磕头边求饶道。
顾叶诺向叶昭挥挥手,示意他饶了一矶子。
叶昭不赞同地撇撇嘴,但还是一挥手,灭了一矶子身上的火焰。
“谢谢主人,谢谢主人。”一矶子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连忙说道。
“我本来就没想杀你,”顾叶诺说道,“我不缺狗,所以我也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需要对我言听计从。”
一矶子眼睛一亮,似乎没想到顾叶诺会这么好说话,不禁有些感慨: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世间险恶。结下了梁子,哪有这么好化解的,就算这次你放了我,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