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阳光斑斑驳驳低洒在床上,苏华抬头看向窗外。
天亮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血腥的气味,苏华挪着身子从床上坐起,低头间,垂落的发丝黑如鸦羽,实在难以想象昨晚的一切不是一场幻觉。
想起每月十五,有一个人也如她这般人鬼不得,她叹了一口气,她欠那人的或许一辈子都难以还清了。
“扣扣扣!”清脆的敲门声拉回苏华恍惚的思路。
她起身开门,见慕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檀木食盒。
“进来吧。”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慕时拎着食盒进去,只不过一夜未见,她却苍白消瘦了许多:“殿下的眼睛如何?”
“还能如何,昨夜忽然就能看见了。”她想可能是昨夜靳玥的药让她全身血气涌动,真气暴涨的同时冲开了眼部血脉的阻碍。这么一想来,他又帮了她一次。
慕时一边给苏华布菜,一边淡淡的开口:“昨日要不是毒公子,今日恐怕臣就要去相府收尸了,殿下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何必急于一时差点丢了性命?”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温温和和地像是跟她聊着天,但仔细听来,却有种难以言说的冷意,像这冬日的清晨,冷的直入皮肉。
这是......在生气?
他气什么?苏华疑惑地想,是气她没有和他商量就鲁莽的去了相府?还是恼她一时冲动差点着了赵路的道?或者是昨晚他的好意被她不知好歹地用一个“滚”字驳回?
可无论是哪一种,苏华都觉得没有道理,他是父皇给她安排的人,能更好更快地拿到证据不是更称他心意?莫非是怕她丢了性命难以向父皇交代?
苏华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这人大清早的在生哪门子的气,思考无获的结果就是她只能当这位大人有起床气了。
桌上的菜很精致,清爽可口倒是适合她这个伤患,显然是有过心的。看来慕时生气归生气,君臣之礼还是没忘。
慕时见苏华吃的正香,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昨夜殿下什么情况?”。
苏华拿着玉褚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看他:“我欠了一个人,我想你也猜到了是谁,那一日提血影回并不是有意欺骗你,一来这确实是起因之一,二来是我自己也不清楚如何解释,我与那人的纠缠太深,昨夜不过是我还欠下的东西而已。”
“听昨夜的声音,殿下是在自虐还债?”
这话听的苏华嘴角一抽,自虐?你他妈没事才自虐吧,“当然不是!反正昨夜的事你别问了,我觉得你也不会想见到昨夜的情况,我自己都还没适应。”
慕时点点头,果然不再多问。
苏华撑着脑袋放下筷子将手里的军事图甩给慕时:“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不劳慕大人挂心,你先看看这个,赵路连行军路线和粮草装备都如此周全,我不信他一个人能完成,虽然那一日梓惑说的大齐态度不假,但我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他们的手笔,若赵路谋反成功,那对他们是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他们也算赚了一笔军火费,事后还能将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不管这是大齐的哪一方势力,都是冲着占南楚的便宜来的,所以我想让你将证据呈给父皇的同时,告诉他注意大齐的动态,如今三国的局势可能已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和谐了。”她盯着慕时手里已已经展开的军事图,接着道:“这份军事图,还有上次梓惑提供的证据,你一并交给父皇,我也算完成了他的第一份任务。”
慕时发出一声轻笑,他好像完全没有将苏华的长篇大论放在心上,而是说:“难为殿下又当嫖客又当总管还差点丢了性命,要早知道赵路府上有个梓惑,直接抓了来问话,岂不是少走了许多弯路?”
“话说的倒是轻松,难道你知道梓惑是赵路的......”话头忽然一止,苏华心中一跳,猛地抬头看向慕时,而那人依旧只是笑意浅浅地会看她,显得无限深意。
“你早知道梓惑这个人!”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想来慕时也不是傻子,以他的个性,怎么会让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子跟着她回慕府,更何况对方还是赵路的人,敢情是他早知道了人家的身份,就等着人家自投罗网呢。
想到此处苏华的脸色经不住黑了几分,这么说那晚盈盈烛火下的那个吻也是故意作给门外的她看的。
“你给人家吃了什么药让她那么乖乖的就把底子透给你了?”苏华的语气显然很不好。
“梓惑想要春风一度,自然是......”慕时笑意更满。
“说!实!话!”还骗她,妈的,一想到自己蹦跶地跟二货一样,这人就在一旁边欢快地看戏,苏华心里的火就止不住往上冒。
慕时见苏华的脸色已经黑的堪比锅底的,这才收了玩笑若无其事地回道:“她给我消息,我答应放她回大齐,殿下想必知道,早前陛下排查青楼杀人案的时候发现了大齐皇室的燃香,但是这一类燃香在大齐也并非只有皇室能用,一些权势大的官宦人家也可以使用,赵路与大齐私通,一定有传递消息的人,而梓惑在赵路身边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又正好是大齐的人。”
“所以你怀疑她是大齐和赵路之间的传递人?”
慕时点点头:“若真是什么机密的传递人,大齐岂会这么容易让我查到梓惑的身份,说到底还是梓惑的那句话话,大齐无意与南楚交恶。而那一日赵路在青楼里杀人,无非是想嫁祸与殿下挑起南楚的党派之争,毕竟虽然殿下曾经不受宠,但皇后还在,朝中就不会没有人支持殿下,若陛下真要废太子,还需下一番功夫,而这也正是给赵路谋反的好机会。”
“可惜这嫁祸不但没成,还让你从中间发现了纰漏。”苏华神情冷冷地看了慕时一眼。
“我也是梓惑来府上的那一晚才从她那里知道在青楼里杀人的是她。”
“是她?”苏华眉间一跳,那晚她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没想到竟是她一手结了十几条人命。
“确实是她,留她着她对我们并没有好处,相反,放她回大齐才能查清楚她背后的势力不是?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殿下知晓相府的军事图后会如此冲动。”
“谁知道赵路还留了一手,我只以为他是想烧毁证据,没想到是冲着我来的,估计左相急着将我的玉佩给父皇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是想杀了我造反,他只不过是想废了我重立太子好扩张自己的势力,如今被自己儿子这么一连累,是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所以啊,殿下这一招‘声东击西’实在妙。”某人的话让脸色刚刚恢复一点的苏华又再次阴沉了。
“既然你早查到这么多,为什么不说!”
“不是殿下想要‘声东击西’唱大戏的么。”慕时表示很无辜。
苏华气得想拿剑在他身上捅一窟窿,肩膀的伤口抽痛得她眼皮直跳,妈的,这人存心不让她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