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青雨来家拜访后,舒浩觉得青雨变了,人瘦了,也沉默了许多,除了两人工作中的默契,青雨在有意无意间疏远着自己,这让舒浩很郁闷。
“我做错了什么吗?你总要说出来,让我知道啊。”时间久了,舒浩忍不住问青雨。
“你没什么不好,别想太多。”青雨苦笑了一下。
没有答案的回答让舒浩更加的不安。
而一向温和的妈妈也变了,每天催促着自己相亲,或者说更像逼婚。
“小浩,这是你表姐服装厂的会计刘美兰,比你小两岁,人也漂亮。”舒浩妈拿着张女孩子的照片给舒浩看。
“妈,我最近工作忙,没心情考虑这事,您给回了吧。”舒浩看也不看的,找出借口搪塞着母亲。
这天晚上,舒浩在自己的屋内拿起本书刚要看,妈妈掀门帘走进来,右手里依然拿着这张照片。
“小浩,妈有话和你说”说着,舒浩妈妈坐在了儿子的对面,目光柔和。
“哦,妈,我现在还不想考虑相亲的事,如果要还是这事,您就不用说了。”舒浩防御性的表明了态度。
“妈知道你想什么,今天妈也和你说句明白话,你要想和青雨谈朋友,妈是坚决不同意的。”舒浩妈态度坚决的说道,目光也冷了下来。
“我是喜欢青雨。”妈妈首先切入正题,舒浩也就爽快的承认。
“妈,我也想问您呢,那天您是不是把我支走后和青雨说了什么?”舒浩说出了这些天的疑惑。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青雨?”舒浩妈偷换着话题。
“就算我想问,青雨也不会告诉我什么的,只是她在疏远我。”舒浩皱起眉头,心里很是有些苦闷。
‘’我告诉她不希望你们俩有工作之外的来往。”舒浩妈心里有了底,便实话实,对儿子亮出底牌。
“妈,青雨有什么不好,您要反对我俩的交往呢?”舒浩有点激动和不解。
“你俩年龄,性格都不合适,周围的人都在私下议论你们俩个,你知不知道舌头底下压死人?”舒浩妈妈的声音提高了些,态度也硬了些。
“别人要怎样说,那是别人的事,除了青雨,我不想见其他女孩。”这是第一次舒浩违拗母亲的意思,毫不妥协。
“美兰那孩子是妈中意的,人漂亮,脾气好。”舒浩妈妈流露出满意的表情。
“妈,和谁结婚是我的事,您要考虑我的感受吧。”舒浩不想在婚姻大事上让步。
“你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你知不知道这婆媳关系也是要有眼缘的,妈接受不了大我儿子好几岁的女人做儿媳妇。”舒浩妈毫无商量余地的反驳着。
“妈,我不在乎年龄问题,我相信要是将来青雨成了您的儿媳妇,也会孝顺您,您会慢慢接受青雨的,时间长了,您就知道青雨有多好了。”舒浩试图说服妈妈。
“好,好,你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个青雨,我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翅膀硬了,可以不听我的话了,但是我也告诉你,我和青雨你只能选一个,你自己看着办。”舒浩妈一边伤心的摸着眼泪,一边赌气的说着。
“妈,是我不好,让您伤心了,您给我一点时间,好吗?”看到母亲的眼泪,舒浩在心里狠狠地责骂自己不该惹妈妈伤心的,可是他也放不下青雨,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舒浩妈不再提起相亲的事,也不再提起青雨,只用自己忧伤的沉默和儿子做着若有若无的冷战,而舒浩那份对爱的向往和执着,在这份冷战的压力下渐渐地丢盔弃甲。
他几次徘徊在青雨所在的宿舍楼下,望着青雨宿舍的灯光,他想冲上楼,向青雨表白,想告诉青雨他想和她一生相伴,然而一次又一次徘徊的离开,他没有办法无视妈妈的感受,他期盼着妈妈态度的改变。
其实舒浩每次在窗下的徘徊,青雨都是看到的,她期盼着舒浩勇敢的走上楼来,牵住自己的手一生一世。而现实并非想象中的美好,舒浩的每次离去,青雨的心都像被荆棘挠了几下,备受煎熬,然而她只能等待舒浩的选择。这天青雨看到舒浩再次离去,她终于哀伤的叹了口气
“还是让我替你做出抉择吧。”
不久后,青雨接受了追求了她多年的高中同学玉明的求婚。
玉明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边近视镜,脾气极好,是青雨的扬州老家的高中同班同学。
早在高中的时候,因为青雨无意间一个清爽的微笑,青春年少的玉明,整个心瞬间彻底沦陷,从此暗恋上青雨。
后来青雨来到北方这座古老的城市在医学院念本科,玉明则是在南方的一所知名学府读完中文系本科,分配到这座古老的城市,在区教育局工作。当时南方学生是不愿意来北方工作的,受不了北方寒冬的风沙,吃不惯北方的面食,更觉得北方的水硬泡茶不是味。而玉明愿意来,因为这里有青雨,有年少时就深深扎进心里的爱。
来到这座古城后,玉明主动联系上了青雨,表明了心意,然而青雨几次明确的拒绝,玉明虽然有些气妥,却选择了默默的守候,这一等就是几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和心爱的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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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一转,厚重的冬季被和暖的春风,幼嫩的绿色枝芽,黄色迎春花的舞姿取代。这天舒浩刚刚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发现办公桌上的糖果。舒浩随口问对面的李大夫
“哪来的糖果,难道是谁的喜糖?”
“夏大夫今天回杨州老家结婚去了,走前发给大家的喜糖,你上手术了没赶上。”李大夫透过厚实的近视镜片看着舒浩,解释着喜糖的出处。
“听说新郎官是夏大夫的高中同学,现在教育局工作,追了夏大夫很多年了,夏大夫都没同意,这不,最近终于打动了夏美女的芳心,夏大夫的保密工作做的真是好,这两天大家才知道,不过女人过了三十,确实该解决终身大事了。”李大夫继续有滋有味的叨念着。
舒浩的心猛地沉下去,像是突然沉入一个看不清底的深洞,那里漆黑一片,看不见光,顺着这片漆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下落,不知过了多久,落到了洞底的寒冰中,一颗颗冰针刺向心脏的每一个角落,冰冷刺痛的舒浩透不过气来。
“小舒,夏大夫是你的老师,你不会是刚刚知道吧?”李大夫凑近舒浩身边,放低声音,却发现舒浩脸色苍白的吓人。
“舒大夫,哪不舒服了,快坐下,我给你量个血压。”李大夫扶着舒浩坐到办公桌旁,拿过血压计就要给舒浩测血压。
“谢谢,我没事,可能是手术台上站的久了点,有点累,歇会儿就好,不用测血压,回家吧,一会儿,天就完了。”舒浩无力地摆摆手,尽量轻松的冲李大夫笑了笑。
“你真没事,你先吃块糖,可能是低血糖了,手术时间一长,我下了手术有时也这样。”李大夫说着拿了一块喜糖看着舒浩吃下,这才放了心。
而舒浩感到嘴里的糖真苦,苦的自己想掉泪,然而自己有什么立场落泪,是自己的懦弱,自己的徘徊,伤了青雨的心,也伤了自己的心。
舒浩和青雨两心相悦却没有说出口的爱恋,最终像窗前的残花,在寒风冷雨中凋零,留下来的那份痛只能藏进内心的一角,等待时间的抚平。
两月后,舒浩下班,刚刚进屋,妈妈就拉着他,高兴的的说着
“小浩过来,快见见客人,”
“这是我儿子舒浩,这是美兰。”舒浩妈的眼睛是笑眯成一条缝的。
舒浩这才注意到坐在茶几旁的美兰,这是个有些羞涩的姑娘,大大的眼睛,黑黑的头发,娇小温和。
”你好。”舒浩礼貌的同美兰打了声招呼。
美兰从坐着的凳子上站起身,抬起头,眼前一亮,舒浩的照片美兰是见过的,清秀。而今天真正见到舒浩本人,美兰才发现,舒浩是比照片上的清秀,又多了些英俊,洒脱的味道,美兰心里生出喜爱来。
“你好。”美兰害羞的低下了头。
接下来两人站在屋里无话可说,空气中生出些尴尬的沉默。
“都站着干嘛呀,你们坐下聊,我去做饭。”舒浩妈张罗着两人坐下。
“阿姨,我给您打下手。”
“你是客人,哪有第一次上门就做饭的道理,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小浩陪美兰说说话。”说着,舒浩妈掀门帘走出屋去。
“你们做医生的很辛苦吧?”美兰主动找着话说。
“还好,一台手术少了两三个小时,大手术要五六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不过习惯了。“舒浩礼貌性的回答着。
“我的情况,阿姨应该和你说过吧,我在服装厂做会计......。“
“听我妈说起过。”舒浩很被动的回答着美兰的每一个问题。
“吃饭了。”舒浩妈端着一托盘菜饭,碗筷走进屋来。
这顿饭,舒浩吃的如同爵蜡,舒浩不得不承认,美兰人漂亮,性格也很好,应该很惹人喜欢的,自己的妈就很喜欢,可是自己这颗受伤的心毕竟没有康复,他无法接受美兰,也不想耽误了美兰。
女人的敏感让美兰感觉到了舒浩礼貌中的排斥和疏离,但是没关系,她知道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她是认定了这个人了。
“小浩,你觉得美兰这姑娘怎么样?”晚上舒浩妈走进舒浩的房间,坐在舒浩的对面关心的问道。
“美兰是很好,可是我现在不想考虑婚姻的事。”舒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妈妈的好意。
“你不急,妈还急着抱孙子呢,妈就认定美兰这闺女了,你也不小了,妈也老了,你一天不成家,妈这心就不踏实,你懂吗?”
舒浩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妈妈
“妈妈,您给半年时间好吗,我想让心静一静,以后都听你的。”
“唉。”舒浩妈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置可否的走出门去。
美兰自从和舒浩见了第一面后,没事就来舒家陪着舒浩妈聊天,干活,舒浩妈是越来越认定美兰将来做自己的儿媳妇了。
舒浩随着对美兰了解的深入,也觉得和美兰相处很舒服,很融洽。
一年后,舒浩和小自己两岁的刘美兰结婚了。虽然谈不上是拼尽全力的爱情,然而却是年貌相当,家世相近,谈得来,母亲满意,可以携手过一生的人。婚后的生活就是锅碗瓢盆交响曲中磕碰出的和谐,彼此守住底线的退让和包容。
***
时光渐苒,已是一九九零年,各自成家的舒浩和青雨,放下曾经的情愫,两家成了要好的朋友。
舒浩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大儿子舒轩已经十四岁是个憨厚敦实的初中生了。
女儿静雅,十一岁,就像这个名字一样的娴静,清秀,透着那种古典美的韵味。都说女儿前世是爸爸的情人,是父亲这世的小棉袄,静雅乖巧和父亲是最贴心的,舒浩也最疼爱这个女儿。
如果每个家里总会有个让父母头痛的孩子,十岁的舒韬便是这家里最不让舒浩省心的儿子。当初小儿子降生虎头虎脑甚是可爱,舒浩喜欢的像捡了宝,给儿子起名韬,是有文韬武略的厚望的,谁知舒涛渐渐长大,头脑灵活,学东西快,可性情也火爆,淘气的点子也是极多的,三天两头的和同学打架,被老师请家长,害的舒浩和美兰没少听老师的训斥,还要好态度的赔礼道歉。
青雨和玉明结婚多年后,才有了一对儿女,儿子玉冬尘和舒涛同岁,也是同班同学,性格却差之毫厘。冬尘温和,懂事又聪明,身高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一截,白净的脸上,一双笑起来极好看的桃花眼,惹得老人们常说“这娃的这双眼睛会说话,长大了,不知道会让多少女孩子喜欢呢。”冬尘其实也是开朗好动的,他也喜欢和小伙伴玩打弹弓,拍元宝的游戏,也喜欢偶尔淘淘气,。只是爸妈常说你是哥哥,要给妹妹做榜样,对他的教育也就严格些,于是冬尘觉得自己是有一份责任的,要做让爸妈省心的好孩子,婉婷的好哥哥,便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功课和学习胡琴上。
冬尘喜欢去舒家玩,喜欢静雅这个姐姐,喜欢看儿童节静雅在学校的舞台上,穿着白色的芭蕾裙翩翩起舞,喜欢静雅曼妙的歌声萦绕在四合院内,他觉得和静雅姐姐有聊不完的话题。
女儿玉婉婷六岁,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梳着两只小辫子,活泼好动,最是喜欢跟在舒涛后面跑。舒涛却很不耐烦带着这么个小丫头玩儿的。于是舒涛见了婉婷拔腿就跑。
“舒涛哥哥你别抱,等等我,你不等我,过会儿,我告诉舒爸爸你欺负我。
“你胡说,我才没欺负你这个黄毛小丫头呢,你别老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着我,好不好?”舒涛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
“不好,舒爸爸说过你是哥哥要带着我玩,你不听话,还骂我是跟屁虫,我告诉舒爸爸打你屁股,打开花的那种!”婉婷边喊边追着。
舒涛想想屁股被打开花,那要多疼啊,还是带着这个小祖宗去玩划算些,于是停止了满胡同乱窜。
“走,哥拿竹竿和胶,带你粘蜻蜓去。”舒浩带着大获全胜的小婉婷捉蜻蜓去了。
这大概就是老话说的:一物降一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