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居里,落叶飘飞,纷纷冉冉的落在干涸的地上,瓦砾上,台案上;高姝上完茶后便退到屋檐下,一双水眸看着高台上的两个人。
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引入肺气。
“先生的茶,看上去很不错。”落容野修长的手指摩擦着茶杯,垂下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你没喝,怎么会知道好不好。”陌锦城温和笑着,笑不到眼底。
落容野眉头微挑,忽的,执起茶杯,置于鼻前;细嗅过后,才轻抿一口;喉咙里泛着苦味,苦到心间,落容野琥珀色的眸子看着陌锦城,嘴角扯出一丝不屑。
“先生的盛名可是传到了我父亲的耳里,你以后说不定可以飞黄腾达,这茶。”顿了顿,把茶推到一边。“还可以更好一点。”
“是吗?可是我觉得已经很好了。”陌锦城说完,然后面色如常的品了一口。
“这茶,不苦吗?”他眉头不可置信的轻蹙。
“这茶,不苦,还有点甜。”陌锦城又倒上了一杯,仿佛很美味般,让落容野眸光闪过一丝诧异。“只是你喝不惯罢了。”
落容野身份尊贵,母亲是皇后,身后又有一个将军府,是大家心里,最有可能问鼎皇位的人;可是因为这层身份,却养成了他孤傲的性格。
“你知道我,是谁?”落容野再一次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这一次喝下去,还是一样的苦,可是苦过后,有一丝甜意;他在陌锦城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又喝了一口,可是没有之前的那种甜意,有的只是比之前更重的苦。
“在这皇城里,最目中无人的人,要属硕王殿下了。”
落容野目光一深。“你可真大胆。”
“是吗?我的胆子还可以更大。”从小到大,她从未退缩过,这次,她也一样,不会退缩。
她一出生就是个影子,两生殿里的孤寂与杀戮让她麻木,她不明白,明明是兄弟姐妹,为什么就要自相残杀,她不明白,那些人想让她死,好像理所当然,而她却诛杀一人,所有人都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她,就好像她是罪人一样。
陌锦城垂眸,掩下自己波动的情绪。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落容野语气一沉,看上去要怪罪的意思;可是他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怪异,这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居然不生气,反倒觉得有趣。
“孤傲的你,害怕吗?”陌锦城睁开双眸,疏离的眸子夹杂着一丝复杂;让落容野看不懂,心口却有些落寞与害怕;这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不过刚刚那双眸子,他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可是他却想不起来。
看着陌锦城下了高台朝屋里走去,落容野翻身下了高台,看着那娇弱又清冷的身影进了屋里,落容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爷,你怎么了。”下属有些不解的靠近唤着。
“松名,本王是不是忘了什么?”刚刚那个眼神,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啊!爷,你忘了什么东西了吗?”松名怔了怔,显然很好奇。
落容野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可是在路过那个高台时,他的目光落在他喝过的那一盏茶上,良久,才抬步离开竹居。
“公子,那位……公子,离开了。”高姝看着紧闭的房门,开口说道;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公子她刚刚给她的感觉,让她害怕又心疼。
“知道了,我累了,你早些休息吧。”陌锦城平静的声音从房里传来,高姝抿唇,不在说话;如今正直白天,她休息个什么?不过今天公子他也许真的累了吧。
想好后,高姝才默默的退出了房门。
房间里,陌锦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摇晃的翠竹,平静的眸子,一抹清泪流出。
只有她知道,这泪不是她流的。
刚刚那句话,是曲倾陌想要说的,她很早就想要说的。
曲倾陌第一次见落容野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浮现,那个时候是太后的寿宴,她在长公主落容怡的带领下,她认识了落容野。
那时的落容野高冷不羁,对人视而不见,有着他身为皇子的光环,他受着众人的奉承谄媚,脸上漫不经心的轻挑,好像从不把人放眼里;然而曲倾陌的第一眼,她看到了他眼底的脆弱,让她想去好好爱他。
落容野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自傲、高冷、自私又残忍;这些都不是曲倾陌所喜欢的,然而曲倾陌已经无可自拔;她有很多东西想问他,可是却苦苦没有机会,她们的新婚之夜,她满怀期待,可是等到的只是一室清冷。
她很想问:“落容野,孤傲的你,害怕吗?”
她很想问:“落容野,皇权于你重要吗?它和你自己比起来呢?”
她很想说:“落容野,我想陪你走下去,就怕你不答应。”
她很想说:“落容野,真希望百年之后,跟你睡在一起的,是我。”
她还想告诉她:“落容野,我会一直陪着你,害怕的话,就对我说,我会守护你的。”
……
她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可是她们之间,隔了好多东西;他不会知道,曲倾陌只是一眼,就赔上了终生。
陌锦城任由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干她眼角的泪;她不懂曲倾陌对落容野的感情,在她认为,感情这东西只会害人,它是毒药,一旦沾染,万劫不复;所以,她打心底排斥感情这东西。
亲情,她已经麻木;友情,那又是什么?爱情,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