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昌城苍梧县,辛恒景逸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就等着青阳夕语计划的实施。
当日她提出计划之时,他心里诧异无比,想不到她倒有这份勇气,妄图赤手空拳的营救五皇子。
个中危险他知道,她不提,他也不提。
修鱼北漓却没有辛恒景逸这份宽心,十分担心青阳夕语的处境,心里隐隐不安,还是没能忍住,在救出奎王的第二天便出发前往奎国锦城。
那假奎王怕事迹败露,匆匆的带领了一千人马赶到苍梧县,幸而一切都为时未晚,如旧的平静,如旧的荒凉。
他带着人一路到达乌雅隆启布所关押的地点,嘴角轻笑,这个老不死的果然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乌雅隆启布抬头看了他一眼,暗黑中他的眼眸黑白分明,似乎在看等待已久的猎物一般,眼神嗜血且轻蔑。
“我尊敬的王,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身体依然爽朗矫健。”他置若罔闻,把玩着手中的玉石板戒,笑的有些讽刺。
“自然,你都还没死,我这多年的心病啊,如今你可来了。”
“你什么意思?”他看着昏黄光线下他那越发放纵的笑意,四周安静的诡异,他心里越发恐惧不安,腿脚不受控制的后退了几步。
乌雅隆启布却轻松自如的从地牢里走了出来,黑暗墙壁四周突然出现二十来个弓箭手,他们蓄势待发的对准了假奎王身边两大高手。
这里地域极小,他们退无可退,毫无反击能力的被射成了刺猬。犹有余温的血液在地上蔓延,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假奎王想伺机而逃,奎王从大衣里抽出一把大砍刀,利落的滑到假奎王身边,一刀砍断了他的双腿。
那假奎王痛不欲生,堪堪晕死之际,奎王一坛老烈酒倒在他的身上,假奎王撕心裂肺的惨叫,绝望的在地上呻吟。
“这是你欠我的,你割了我妻子的舌头,废了她的功夫,我定会加倍奉还。如今时候未到,让你也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他咬牙切齿,狠狠的将酒坛子砸在了地上,碎片崩裂,有几片镶进了他断腿血肉里,这时他才昏死过去。
辛恒景逸的兵士将奎王要求装有药酒的大坛子搬了上来,将假奎王的身体塞进了里面抬走了。
公玉浅羽已经将宇文休拓的军队包围在一处高地,此时他已退无可退。想到锦城才是奎国最重要的地方,哪里还有他的一番天地,便将军队交给了宇文休沐,自己则挑了小路一路回到了锦城。
就在宇文休拓离开的第二天,宇文休沐原本就不懂行军用兵之道,听从下人的指使,鲁莽的率领大军想要突围,却一次又一次的被逼回原地,士兵也一批又一批的倒下。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她用毒虫大军消灭了辛恒景逸的五千多人的兵力。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到底还是逃不了狼狈被困的命运。可笑她哥哥走的如此潇洒,交给她这种无法推脱必死无疑的使命,不愧是同出一脉的亲人!
她的脚下突然爬满了无数她召唤而来的毒虫,将士们见她如见鬼似的的从她身边逃离,纷纷鬼哭狼嚎的弃械投降。
他们从不曾想过,自己拼死拼活竟是为了一个怪物。早之前宇文休拓牺牲庄城的老百姓的时候他们已有怨言,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心里越发恐惧不安,这些年都被什么妖孽蒙蔽了双眼?
公玉浅羽深知事情始末,想到日后可作为谈判的筹码,自然而然的对投降选择了放行,偌大的高地突然空旷的只剩下黢黑的虫体,以及一身紫衣的宇文休沐。
只见她仰天长笑,山风吹掉了她的连衣帽,露出了头上张扬如蛇的发辫,远远望去如同妖异的怪物,看的人心惊胆颤,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来人,上火油投石车,将火油抛送到高地,用火强攻!”
宇文休沐原本打算同归于尽,可当他看见大家避她如妖物,在驱动虫体的那一瞬她犹豫了,似乎突然得到了解脱。她看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毒虫,这些曾经将她伤的遍体鳞伤的生物,就一起死吧!
她没有挣扎,大火燎原里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往,浩浩长空中似乎有亲人对她欢笑,叫她放下。二十几年了,她没有一天不过得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而无奈与痛楚,没想到死的时候反而成就了一生最大的快乐。她再也不用肩负复国重任,她再也不用受这世人的冷嘲热讽了。
她,终于自由了!
公玉浅羽看见这悲壮一幕的时候反而心生不忍,她一介女流,为了复国不惜自残躯体,一生没活过半天正常女子的模样,死的时候还被亲人抛弃独下黄泉,何其惨烈。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彻底熄灭,公玉浅羽一直定定的看着她所站的那一抔黑土。大火燎原,灰烬冷却,她挥手命人挖下那一方黑土,在这秀丽无边的山色里给她堆砌了一个无名墓。
山风依然清凉的扫过山岗,它游走了无数岁月,见证了无数历史的惨烈与辉煌,世间一切不过过眼云烟,正如风过无痕岁月静美。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的无奈与背负,人生而执着,却在死的瞬间徒然顿悟,然其漫漫一生已过,一切的了悟已无济于事,清风不闻,长河逝去,终究沦为历史的尘埃!
世人总是拿的起放不下,将一切的存在看的很重,将一切的所得认为理所当然,然后在某一天到了别人手中,拼尽一生的争夺。一个渴望失而复得,另一个也不愿舍弃自己的努力,久而久之,谁都拥有过,然而又谁都不曾真正拥有过,只不过占了个理所当然,反而失了它存在的意义。
一场人生一场空,徒留无时方恨晚,能不心彷徨,旧事空,青史不留,长空不怨,岁月如梭,匆匆留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