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易嘴角轻扬,那是发自真心的笑,这段日子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些生活在下层社会的劳苦大众还是很可爱的。
在他口渴的时候,会有人大着胆子主动送上一杯水,虽然他们的目光总是怯怯的,在自己伸手接过的时候,却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激动。
他本就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也没有端架子的嗜好,是以,这里的灾民把他当作救世主般的存在。
“灾难其实并不可怕,只要大家勇敢去面对,皇上日理万机,但是他时刻挂心你们有没有吃饱穿暖,派我来就是要帮大家重建家园,你们要时刻记住,皇上与我们同在…”景易又开始了每日的漫长演说。
任何时代,演讲这种形式都是很鼓舞人心的,通过每日的宣读,景易也常常被自己的言词所感动。
皇嫂说,这些人是最淳朴的,你对他好,他便会无条件的去拥护你支持你。你若实施暴政,总会有人出来反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午时一到,粥棚前就排起了两条长龙,男人一排,妇女和孩子一排。
正午阳光普照,所有的事物都被笼上一层金光,温暖祥和。仿佛一切黑暗在这样绝对的光明面前都销声匿迹。
景易抬头迎着太阳,那张俊朗的脸上是放松的神色,他缓缓地眯起眼睛,一片享受的样子。来芍山的这些日子,生活质量很差,甚至是有些清苦,就算跟其他地方普通百姓的生活,那也是没法比的。
可正是眼下这样的生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不再是纸醉金迷惶惶终日的虚度光阴。说实话,那样的日子,他过够了。
前来领粥的人都自觉的排起长队,丝毫不见慌乱,景易的眸光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一抹欣慰自心底缓缓流淌。
倏然,在他目光与队伍连线的延长线上,一抹白色撞入他的眼帘,景易的瞳孔骤缩,心也狠狠
地揪了一下。那是…
薄纱覆面的女子似是不经意的抬头,四目相对,身体猛的一滞,震惊、激动、慌乱、疑惑在女子眼中一一滑过,最后归于平静。
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异常艰难地转向另外一边,停顿片刻,强迫自己快步向前离开。
从那女子出现,景易就一直处于呆愣之中,直到她离开,景易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他迅速提步上前,朝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的心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刚才那人无论眼神还是身形,都与自己梦中的人影重合…
女子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眉头微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两人就这样,一个快步往前走,另一个不断追赶。
终于,景易的耐心被耗尽,他一跃而起,挡在了女子身前。
白衣女子豁然止住脚步,抬头迎上景易探究的目光,继而婉转一笑,朱唇轻启:“公子这是何意?”
不是她…
这声音,抑扬顿挫,近乎冰冷,不似他心中的那般婉转轻柔。
可,怎么能这么像,景易终是不死心的问道:“姑娘可否取下面纱,让我…”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直接问似乎很是失礼,于是他改口道:“姑娘跟我的一位故人身形举止相仿,就连眼神,都是如此。是以,能否让在下看看你的容貌。”他想,自己是真的疯魔了,就算知道这很可能不是他心中的人,就算是只有几分相似,他也要固执地想想确认一下。
“我并不认识公子,所以,不必看了。”女子淡漠地说道。只是,微不可察的,她白衣下的手紧紧握起,似在下很大的决心。
话音刚落,女子就越过眼前的人继续向前走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走得有多艰难。
为了掩饰自己的声音,她不得不以这样近乎无情的方式说话。这样还是能被一个三年不见的人看出来吗,能吧,如果是他,她也能一眼认出。眼睛有些酸涩,她阖上双眸,强压下那颗跳动的失了规律的心。
景易立在原地,不是吗?周身笼罩着悲伤的情绪,原来有的伤,并不随着时间慢慢愈合,而是慢慢溃烂化脓…
眼见那女子越走越远,景易的心却越来越焦躁,直觉告诉他,今日若不看个清楚,他会后悔。
“姑娘!”走在前边的人身体一颤,却是没有止步的意思。
“得罪了!”景易陡然上前,闪身到女子对面,伸手豁然扯下女子的面纱。
“啊!”女子尖叫一声,想用手捂住自己的左脸,然而已经迟了,景易已经抓住她的双手。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