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温姨毕竟是你母亲。”
伊落橙背对他，淡淡道，“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单薄的背影被路边昏暗的灯光拉得老长，形单影只。
他想起了高考后那次见面。
那时的她腿伤未好还缠着绷带，整个人比他记忆里的样子瘦了很多，本来就是清瘦的女孩，但是却比以前更瘦了，简直就是皮包骨头，只剩下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
那双眼睛先是错愕不解后是无措的看着他们几个。
他第一次觉得她怎么会迟钝到让人无法直视，居然连自己的母亲要改嫁了都不知道，等到人上门来还一脸的茫然。
父亲简单的说明来意后四人入座，她孤身一人坐在一头，他和父亲还有她的母亲坐在另一头，他一抬头便看见她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她很少说话，对于他们提出的话也没有什么意见。
最后他提出了他们早就商量号的一件事情，她不能跟着她母亲进穆家的家门，甚至对外也要隐瞒着她和穆家的关系。
她极为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转眸又看了坐在她对面的温姨一眼，过了好几秒才听到她艰涩的吐出一个‘好’字。
离开时，她扶着门框单脚站在门边对温馨说，“妈妈，祝你幸福。”甜糯的嗓音比平日里多了丝暗哑，“我，我也会好好的。”
楼梯窄小只容得下一人通过，他走在最后面，哪怕没有回头都能感知她站在门口处目送他们离开，走到楼梯转弯处他忍不住回首，她的模样在光线极其不好的楼道里模糊不清，那淡淡的孤寂味道，几乎令他落荒而逃。
伊落橙不等穆则然说话已经迈开脚步离开。
这小区都是几十年前建的旧楼房，楼层没有电梯，只能靠双腿一步一步的爬楼梯。楼道的灯坏了好久也没整修，黑乎乎的一片，她打开手机的灯光，照亮脚下的路，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响起，有几分惊悚的味道。
她心里突然有几分害怕，脚下的步子不停，三两下的跑上六楼。
打开好久没有进的家门，屋里一片的清冷，离开前，她用布料盖住所有能盖的家具，现在布料上已经有了厚厚的尘土。掀开布料，尘土在飞扬。
尽管地方小，东西也不多，伊落橙把东西都清理一遍时，已经深夜了。
这个家是父亲去世后，她和母亲落脚的地方，一住便是十多年，母亲嫁进穆家后，她花钱把这房子买下来送给她。
躺在好久都没有睡过的床，脑子纷纷乱乱的，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到了父亲，那个疼爱她，让她在孩童时开心大笑的父亲。
父亲如果知道她和母亲最后竟像陌路人，该是有多伤心。
想到父亲，她又想到了顾斯里，顾斯里……
伊落橙惊得从床上坐起来。
她有两天没见到顾斯里，万一今天顾斯里回家了，那……
她立刻给他打电话，等待电话接通的几秒钟里，她开始渐渐的紧张起来。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那端嘈杂的声音传入耳内。
顾斯里今天大概不会回去。
想到这点，伊落橙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失落。
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几乎听不见，大抵是他走到安静的地方接听电话，下一秒顾斯里低沉的声音通过电波的转换在耳边响起，“橙橙，还没睡？”
伊落橙笑了笑，所有的紧张在这一刻消散，她乖巧的道，“嗯，等下就去睡。”顿了两秒，“阿斯，我今晚在我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家。”
伊落橙都快被自己口中的‘家’给绕晕了，顾斯里却马上理会到她的意思，淡淡的道，“不用，我现在正准备回去，顺道去接你。”
“好”
两声忙音过后，手机归于平静，伊落橙机械般的把手机放下，脑中不断回响起顾斯里的话。
“顺道去接你。”
“……接你。”
她摸了摸红肿的脸，果断的翻箱倒柜找药。
穆则然买的药被她放在车后座，并没有要他的。
她还想着明天起床煮个鸡蛋消消肿，谁知顾斯里要来。
虽然林颜飞帮她上了点药，但是效果还没有显出来，脸依旧红肿得厉害。
最后伊落橙只找到一盒已经过期的药膏。
没法，她只能把挽在脑后的头发放下来遮住一大半的脸。对着镜子照了照，天黑，灯光昏暗，若是不认真看，都看不出她受伤。
希望顾斯里不会发现她的异样，等熬过了今晚，明早脸上的红肿应该会消了很多。
不到半个小时，顾斯里便来到了，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前，喝了酒的他俊脸微红，不过眼神清明，此刻他剑眉轻拧，低醇的嗓音像久酿的美酒，“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伊落橙低垂着头，目光落在他定制的皮鞋上，锃亮的皮鞋反着光，伊落橙看了一眼侧身让顾斯里进来，“好久没回来了，今晚顺路过来看看。”
顾斯里大长腿迈了进来，狭小的客厅显得更加的逼仄，他站在小厅里，一眼就望尽了厅里的情况。
房子老旧少了人烟味，墙上刷的石灰粉要掉不掉的，家具也破损得厉害。
想到她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十几年，他的眉头蹙得更紧。
伊落橙领了他进屋，就跑去卫生间把烘干了的布料拿出来，她微垂着头长发散落在她身前遮住了大半边脸，动作利落的把布料铺上去。
顾斯里走过来搭把手，伊落橙也任由他去。
不过一丁点的地方，眨眼间便铺好了。伊落橙拎着包包，仰着头不好意思的对着顾斯里笑，“阿斯，我们可以走了……怎，怎么了？”
顾斯里深邃的双眸直直的看着她，在伊落橙疑惑的眼中，拧着眉头拨开她垂在脸颊上的秀发，声音立刻沉了下来，“谁打的？”
伊落橙有些心虚，她踌躇了半会才吞吞吐吐的说，“跟朋友去酒吧玩，碰到了几个小混混。”眼看顾斯里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她急忙强调，“除了被打了一巴掌外，我们都没有受什么伤。”
顾斯里眯起双眸，挑着她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着她受伤的左脸，“要怎样才算是受伤？”
脸都肿起来了，居然还跟他说，“我们都没受什么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