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一切生命都重新焕发生机。清甜的空气里浮动着醉人的花香,满城杜鹃不要命似的绽放着,花色是鲜血般的殷红仿佛预示着什么不祥的未来。
暮色刚过,大地迎来第一缕微光。一辆马车低调地行驶在清冷的大街上,不知道是何人为了何事这般急着赶路。
卯时刚过,宫门刚开守门的侍卫们惊讶地发现一辆马车缓缓向前驶来。待马车走近了他们方才知道这是祁王府的马车,车轿上刻印着的威严的祁字给人以浓厚的压迫感。
侍卫尽责的向前拦路,守卫这座皇宫禁城内的人们的安全是他们的职责绝对马虎不得。
站在马车旁的高大的侍卫墨非宽阔厚实的肩背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从外表上不难看出他是如何坚毅的人。“我们是祁王府的人,马车里坐着我们主子,祁王。”墨非看着侍卫道。
“请打开车门让我们看一看”侍卫统领一丝不苟道。墨非拉开车门,伊祁闭目养神俊雅的脸上没用一丝表情,却又给人以想亲近的感觉。侍卫不止一次见过这张脸,确是祁王无疑。
他心想不知为何这王爷虽不动如山,甚至没睁眼看他,却仍旧让他感到一丝压力令他折服。“打扰了,王爷,卑职职责所在。”侍卫统领恭敬道。
“无妨。”伊祁淡淡道。
随后马车继续缓缓向前驶去,穿过富丽堂皇却又威严庄重的宫门,辘辘远去的车子带起厚重的光影。
“娘娘,娘娘!这东西不能乱碰,会伤到手的!哎!您小心啊,娘娘!”小丫鬟跟在宓妃身后着急道。刚刚宓妃竟然试图触碰还燃着熏香的金炉,着实下了她一跳。宓妃也被小丫鬟的叫声吓了一跳,手不由自主的缩了回来,面带惊容的向她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叫嚷。
伊祁还未走到宸宣宫内便听见小宫女的呼喊,眉头一皱想来是母妃又做了什么让人无奈的事情了。
在伊祁的记忆里母妃曾经也贤淑静雅过,会亲手为他缝制衣服,会慈爱的将他抱在怀里。虽然那记忆模糊的像是上辈子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母妃便成了这种他实在不愿叫其痴傻的样子。
在别的孩子藏在娘亲怀里撒娇的时候,他母妃却比他更加需要照顾,一时不慎她便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
伊祁对宓妃的感情很是复杂,既有对父母的仰慕之情又有只能出现在孩子身上的护犊之情,让他无奈万分。不过幸好宓妃大多时候还算安静,许是深深烙印在骨子的教养。
步子稍稍加快,伊祁阔步走入宸宣宫内。丫鬟们见他慌忙下跪行礼,“参见王爷。”伊祁道“起来吧,母妃怎么样了?”
大丫鬟似玉回道,“昨儿上午,奴婢们正在陪娘娘逛花园,本来都还好好的”她看了伊祁一眼又继续道,“可不知道怎的了,娘娘突然独自向前跑去,等到奴婢们追上时,娘娘眼神空洞的站在荷池边。吓了奴婢们一跳呢!”似玉心有余悸道。
伊祁静静地听着,“召御医看了吗?”似玉回道“有。柳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吃副药就好了。”
伊祁听罢,走上前去握住宓妃的手,眉目间环绕的暖意更衬的那面容喜人,“母妃,最近还开心吗?有没有无聊。”边说边带着她向软榻边走去。“祁儿,我想你了。”宓妃看着他道,疯了也罢,母子天性是怎样也剪不断的。
伊祁和宓妃坐在软榻上,他笑了笑“是吗,我以为母妃更想芙蓉糕的。”
宓妃兴奋“芙蓉糕,要吃!”墨非上前将食盒递给他,伊祁揭开盒子宓妃伸手便要去拿糕点,伊祁连忙抓了她手“等一下,先擦擦手。”他轻轻地帮宓妃擦了擦手又拿了一块送到她嘴边,柔声道“吃慢点儿。”
“好吃,祁儿你也吃。”她说着递了块糕点给伊祁。
伊祁不喜甜食浅尝辄止“母妃,要不要和我一同去王府住几府住上几日。”伊祁还是有些担心宓妃他想接她去王府好就近照看。
“好啊,好啊!和祁儿在一起。”她高兴道,忽然又看向似玉“似玉呢,似玉去不去,似玉要一起去。”一直是似玉在照看她,孩子心性的她走那儿都想带着她。
“娘娘这要看王爷了,奴婢做不了主的。”似玉笑呵呵的看着她。
宓妃转头漂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祁儿,似玉要去。”
“好,似玉和母妃一起去。”伊祁笑。
“好啊!祁儿最好了。”
伊祁看着兴奋的宓妃有些心酸,曾几何时他在母妃处得到奖励时也会高兴的叫着,母妃最好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伊祁在宸宣宫内陪了宓妃两个时辰,看她乏了便命下人伺候她休息了。
伊祁要去皇帝宫中走到半路便见皇帝的贴身公公迎了出来。“咱家见过王爷。”张公公俯身道,“皇上早料到王爷会来,特命咱家在此候这呢。”
伊祁对他稍一点头道,“多谢。”
张公公笑道,“这是咱家的福分,六…王爷折煞老奴了。”一时候没改过来,差点喊成六皇子了。
到了书房便见紫曜皇帝正在笑着望着他,与伊祁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仍旧英俊如昔“祁儿来了。”皇帝示意他直接坐下。“看过你母妃了,她怎么样了?”皇帝淡淡道,语气中让人辨不出是何意味。
“见过了,母妃情绪不稳,方才歇下了。”他没细说,想来皇帝也不关心。“是吗。”果然皇帝答应了一声算是将这个话题带过了,一时沉寂。
皇上又开口道“朕前些日子里给你许的亲事你可还满意。”皇帝看着伊祁。
伊祁抬头,“儿臣没有什么不满。”
皇上笑道,“你啊!那姑娘是幕家女儿对你日后会有所帮助。”顿了顿又说,“再说那姑娘才貌双全,配不配的上皇儿你还另说,可到也不算辱没了你。”
伊祁道“是。”即使是皇帝也有着平常父母的心态,伊祁想他父皇这令人摸不清喜怒的紫曜之尊,却也偶尔能给他一丝父亲的感觉,虽然这感觉短暂到下一瞬他便会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皇帝又道,“你见过幕家小女吗?”伊祁看着房外开地灿烂的木棉,“还不曾见过。”皇上看着奏折道“找个时间,见一见,培养培养感情”祁收回目光,看着皇帝正批阅着的奏折,“儿臣正有此意。”“父皇,母妃近日情绪不稳,儿臣打算接她去王府住几日。”伊祁看着皇帝道。
皇帝批阅奏折的手一顿“不太好,你母妃的病由来已久,一贯都是柳太医的负责他是最了解你母妃状况的,若是换人的话恐怕会延误病情。”他话虽说的婉转却清楚地传达出拒绝意思。
伊祁有些意外他以为这种小事皇帝根本不会在意的,他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是。”
“嗯。”皇帝看着他眼里划过一异光“想见你母妃时进宫就好,再不行你也可以在宫中住几日陪陪你母妃。”
“是,儿臣就先告退了。”伊祁起身稍稍行礼。,他奇怪皇帝好像只是不愿让母妃随他出宫,为什么?
“嗯。”皇帝淡淡到不知为何失了方才平易近人颇有些冷淡。
刚从皇帝的书房出来不久,伊祁便在路上遇见了太子,过分巧合的时间,不用想就知道是刻意为之。伊祁在心中猜测他的用意。
“皇兄”他淡淡道算是打了招呼,伊祁功绩之大使得皇帝免去了他向人行礼的规矩,这宫内除了皇帝他不用向任何人拜见,相反那些皇宫娘娘们不论品级,除去皇后皆需向他行礼,更遑论别的皇子了。
太子伊稷头戴玉冠,脚蹬云履,太子的蟒袍被他穿的尊贵无比,和皇帝有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容不威自怒,气度不凡。
太子向伊祁走来“六皇弟,刚见过父皇了?”太子笑道,明知故问,脸上笑容可掬,他有种令人亲近的本领,帝王政要驭心之术,他掌握的很好。“嗯”伊祁道,不知太子的来意他不欲多说。
太子哈哈一笑,“六皇弟还是这般寡言少语啊!”伊祁挑眉,不置可否。
两人慢慢朝宫门走去。临近宫口城门,太子道“皇弟,仔细想想为兄的话,我等你的答复。”他没用尊称,刻意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伊祁坐在马车里,思索着太子的话。静谧的空气里,给人以山雨欲来的感觉,压抑的让人心里难受。
经过半天折腾马车终于回到了祁王府,朱红的大门开了又闭。墨非跟着伊祁来到书房,“告诉褚卫,明日去接幕徵羽。”想了想伊祁又道“先派人去打声招呼。挑些礼物送去。”墨非道“是。”身影刷地消失了。伊祁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很多事情搅在一起,让他的脑袋都疼了。
他对幕徵羽的了解只限于知道婚约后,下属送来的那两三页黄纸。在他脑海中拼凑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的模子,虽然日后岁月把那模子划的面目全非,惊心动魄,让他内心几度泣血,梦中无数次魔魇,但此刻她于他不过是顶着未来妻子名号的陌生人罢了。
于是,当他与她经历了几番波折,几度离殇,当他将那女子视为心头朱砂,逆鳞反骨时,回想起来不过幸好二字。
这世间缘分二字是那般的不可琢磨,有些缘有些分刚到来时,愚钝的我们也许并不在意,但当一切尘埃落定物事具非时,追根溯源,又不得不叹这世事无常,不得不咏这宿命玄妙。惜缘,惜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