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安四年春,西凉太子进京朝贺。令人惊讶的莫过于如今的西凉太子就是歌舒朗,昔日的质子。当我再次遇见他时,他也不再是城外的乞丐。
玉栖台,这里并不如名字般娇奢,却也朴实无华,透着无尽的闲适。
自我醒来那日起,就住在了这里,每日都有宫女照顾我的起居。刚开始,我不便起身,将养了五六天,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浑身极痒,甚是不舒服。太医关嘱不得抓挠伤口,给我配了玉露雪肌膏,涂上那会儿确实冰凉舒适,可过了时效,又开始发痒,恨不得用指甲挠。
浑身难耐,又睡不着,我穿着广袖丝裙站在窗前,遥望明月,思绪万千。我待在这也有七八日了,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婧儿如今可好,我们慕容家是否被牵连。我问过这的宫女尺鱼和尺素,却得不到任何的答案。前两天傍晚时分,宣帝都会过来,呆的时间不长,只喂我汤药。那天他扶我起身,喂我,着实受宠若惊,只能乖乖的喝下又黑又苦的药汁。
他的性子极静,从不打扰我的休息,而我也不多说,两人待在一起最多的只是沉默。
这几日,也许是前朝事务太多,不见他来。也许不来,更能使我安心。今夜月明星稀,屋外又起着一层薄雾。这里宁静安和,周围是浅水柔花,我推门而出,被这里的景色所迷。
我站在浅水边,恰有一株桃花开的正艳,任风吹起湖蓝色衣裙,袭落了粉色的花瓣。我伸出双手接住那柔美的花瓣,不经吟道,惟有春风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记得东山的山顶,有一整片的桃花,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子潺都会邀我去欣赏盛景,我弹琴,他舞剑,我依旧记得他英气风发的样子,不经温柔浅笑,原来无时无地我都会想起他。
突然一记咳嗽,我转过身,看见宣帝清朗优雅,赤带丝履,腰悬彩绶站在风中。我驻足在原地,忘记了礼仪,他走近于我身旁,拉起我的手。碰触包着纱布的伤口,钻心的疼痛,我急忙退后扯回手。不料他圈住我向后逃离的身躯,就这样,被抱了个满怀。
我挣扎着,却被他遏令,不许动,还想触动伤口吗?
的确,我的手包裹成粽子,使不上力不说,一碰到东西就遭了秧。就这样,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抚在我的后颈。他松开我说,晚上清冷,怎么穿这身就出来了。
我回答,已是三月天,无妨。
他目光如炬,注视着我,唤来近侍,为我盖上轻裘披风。
三月的春风带着暧昧,吹拂在我们的脸上。
他说,那一次见你,你的脸上也是这种笑容,清澈,不惹一丝尘埃;今日,你对着桃花笑靥,宛如月宫仙子,是否只有对着这些流水与花草,你才会真情流露。
的确,在这深宫的束缚中,能真诚的笑的确不易。我不经莞尔,红墙高瓦锁住了自由的心,又如何笑的欢畅。
他说,愿不愿意,陪我走走。我惊讶他用的是我字,这样的请求不容拒绝,跟着他,漫步在浅水旁。
他走的很慢,仿若我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般,尽量放慢脚步,而我则被浅水中的锦鲤吸引。烛光映照,吸引了水中的锦鲤,簇拥而来,好不热闹。它们欢腾的游动,轻松愉快。
若是有些吃食撒去,必会引来更多的锦鲤,想着却看看自己的双手,哎,如今也只能作罢了。
不知何时他已在我身旁,同我一块欣赏。无意间我转过身,问道“婧儿,可好。”
他笑了,仿佛洞悉一切般的看着我。他说,“她是朕的静妃,朕不会为难她。至于你,就没有跟朕说的吗。”
我,至于我有何可说。说多了只有更多的苍凉,我笑的极尽谄媚,问皇上,“皇上要如何处置我呢,杀了我?”
他默不作声,深沉的看着我,然后转过身,径直离开。
我落寞的站在那,心里是无尽的悲哀,也许我不该活着。我蹲下身子,掩面哭泣,任披风掉落,也不觉得冷。
却没想到宣帝又折了回来,打横抱起我进了居室。他把我放在床上,极温柔地替我拂去额边乱发,拭去脸上的泪珠。我想躲却被他用手固定住,他说,不要拒绝我。
我深知他对我是起了心的,只是这份心意,注定无疾而终。
我说,皇上没有处置我和婧儿,想必一定知道了我是谁,若知道了也必定晓得我的批命了吧。
他不置可否。
我继续道,谢皇上的不杀之恩,既然如此,慕容嫣求皇上放我出宫吧。
他没有回答,却告诉我,这两天西凉太子来贺,公务繁忙,让我好生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