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清凉磁性的声音语含淡讽密语传音至耳中,百里云舒猛地刹住身形,垂在云袖中的双手紧了紧。
“怎么了?”见云舒突然停下脚步,罗子赫奇怪地问。
“没事,可能是在船上待太久了,猛一下来地上走感觉有点晃。”百里云舒勉强一笑,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客栈,罗子赫等人连忙跟上。
“公子,茶好了!”从车上取来泉水重新泡好茶,含竹换了个新杯子倒一杯呈上。
“传信吕湛,查刚才在门口挡住我的那位姑娘,尽快!”陌无双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神情莫测。
湄舟港至固城的官道上,几十辆拉满货物的马车宛如长蛇缓缓而行,车上插着向阳花标志的旗帜,二十几个护卫骑着马精神抖擞的沿着车队不时来回巡视,百里云舒罗子赫弃车骑马,双骑齐头并进,英姿飒爽不紧不慢的走在车队的前面。
“我想起来了!”寻思了一路,罗子赫忽然拍额叫道。
“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云舒,刚才坐咱们隔壁桌那个风采绝伦的公子你注意到了吧?!他叫陌无双,人称无双公子,人如其名,是不是特别符合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佳句,我九岁的时候随父亲去宫里参加宴会见过他一次,那时他也就十四五岁吧,已是丰采高雅,才华横溢,只是出身神秘,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秦皇对他很礼遇,想必来头不小。”罗子赫边说边自以为不着痕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百里云舒的反应。
“是吗?”百里云舒脸上似笑非笑,“子赫,你在担心什么?”
罗子赫别扭的将头扭向一边,“我只是瞧着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他,说他如何如何好,虽然我也不差………”
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罗子赫偷瞄了云舒一眼,见她神情不变,索性一梗脖子,趁机坦露自己的心意大声道:“是,我承认,我就是瞧他老看你,怕他看上你和我抢!”说完面红耳赤地把头扭向一边看着路旁的野草。
“子赫,”百里云舒轻夹马腹勒住缰绳令马在路边停下,待罗子赫看向自己,才直视他的眼满脸正色地说:“我两岁时父母因天灾人祸饿死路旁,幸遇路过的师傅被收养,与你成为师兄妹,多年来师兄对我的关心爱护,小妹铭感于心。只是有些话定要提前说与你。你知我天性冷情,性子刚直,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如若将来谁人娶我为妻,必将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倘若你做不到,心仪于我之语从此不要再提!”
“我当然能做到,我可以发誓:今生如有幸能与师妹携手,必然只娶你一个,不收通房,不纳妾室,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罗子赫举起手三指朝天慌忙表态,出生在秦国第一世家,从小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世家闺秀,诗书才女,小家碧玉,舞姬艳妓,可这些人都无法打动他的心,只有小师妹才能让他心跳加速,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如果能和师妹成亲,谁还会再要别的庸脂俗粉。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自是信你,如若对你无意,也断不会享你关爱之情。我知你心意,亦愿与你携手,你我情在之日云舒绝不二心,如违此言,天诛地灭!但倘若日后你违背今日之言,不需天惩,只需我所到之处你避退三尺即可,既然情不在,就罚你我不再相见吧!”百里云舒肃然道。
虽然罗子赫是师兄年龄比百里云舒大一岁,性子却不如云舒来的稳重。罗夫人孕至八个月时不慎滑倒,孩子提前出生,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孩子生出来极为体弱,民间著名的大夫皆断言活不过两岁,罗家家底丰厚,请来御医用各种名贵药材得以延命至四岁,眼看孩子身体越来越虚弱,罗家家主翻出先祖曾救过的一位隐世高人留下的信物:一块木刻牌子,拿着这块牌子去求高人收幼子为徒,调理好幼子的身体使之成材,这才有了今天身强体健的罗子赫。怜他幼时体弱,少时常离家随师傅习武吃苦,每每回家,老太君父母两位哥哥都对他备加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加上幼子不需承担家族重任,养成他极为自我的性子,也就在罗云舒面前肯低声下气。
而百里云舒自幼由师傅抚养长大,从未有人教过她女孩子应该怎样,且自幼天赋过人,天文地理,文治武功尽得师傅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养成了一副凡事随心,洒脱却也不失稳重的性子,不足之处是少了女儿家的几分娇柔。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对师妹死皮赖脸的献殷勤,而师妹虽然从未拒绝过,但也从未对自己表露出男女之情,原以为自己的冒然表白会被拒绝,没想到师妹居然会回应,罗子赫被突然降临的幸福砸中,嘴角控制不住的越裂越开,在这梦想成真的一刻,他只想仰天大笑,恨不得昭告所有人师妹应他了,从此以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昭告所有人与师妹两情相悦,谁也不能再肖想。
“嗷~,师妹应我了,师妹应我了…”罗子赫使劲一夹马腹,朝马屁股狠挥一鞭,纵马向前狂奔,边跑边兴奋的大吼,抒发胸腔里炙热的情感!
看着远去的背影,百里云舒面上没有笑容,心中更是百味杂陈,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思绪飘忽间脑海里掠过一幕幕画面:迎面而来失控的大卡车带着尖锐的刹车声冲过来,正在开车的男子反射性的扑过来把女子护在怀里,猛然睁大的眼,嘴里不断流出的鲜血。
“舒,如果有来世,嫁给我好吗?!”血流不止仍努力微笑的俊脸俨然和罗子赫长的一模一样。
那个不顾女子多次拒绝,依然固我雨天送伞天冷送衣的人;那个记得给她买早餐自己却得了胃病的人;那个年终所有人都问她营业额又增长了多少个百分点能分多少红利的时候,会松一口气说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的人;那个明知道她不会回应却执著的认为她其实比别的女孩更需要呵护的人;那个至死都执迷不悔的人啊!
失神的眸子逐渐恢复清明,脑子里忽然又闪过一道飘逸清雅的身影,百里云舒闭目晃了晃头,把身影从脑海中赶走,清叱一声策马扬鞭向前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