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谦也想不通,所以他没有走,而是皱眉看着花错。
良久,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根本不必跟他打这个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花错却只是拿起了一个馒头,心里想起了孟蓝的妹妹灵儿,突然笑着问道:“你知道馒头多贵吗?”
慕容谦一愣,只得摇头:“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他自幼出身高贵,根本不必知道馒头的价钱。自从五岁之后,他就不怎么吃馒头了,因为这世上还有比馒头更好吃的东西。
“一个馒头一枚铜币,五十枚铜币一个家仆,而一个家仆就相当于五十个馒头,这笔账是谁算的。”花错举着手里的馒头,失神地叹道。
慕容谦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只好沉默。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很糟糕。一个人怎么可以只值五十个馒头,他们活着的尊严远不止这个价钱。如果他们突然不再是五十个馒头,你想,日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花错突然笑了,笑的很认真。
慕容谦突然明白了他的话,也明白了他话中的道理,一个可能他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道理。
真正的强者并不会去思考,自己该如何跟随世界行走。而是着眼于这个世界该如何行走。
这是一个无视规则的道理,花错正是在告诉他这个道理,因为花错知道他一定会听懂这个道理。
慕容谦也听懂了这个道理。
于是,慕容谦突然起身,对着花错恭敬一拜:“花错,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可能也不配成为你的朋友,但我此生若能为你效命,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花错听了他的话,脸上并没有一丝的不适,更没有一点紧张。
他只是笑了笑:“慕容谦,你很聪明。我很欣赏你的能力还有你的城府,我不需要属下,我只需要朋友,我更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慕容谦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又坐回了位子:“朋友是不是要喝一杯。”
花错却满面愁容,苦笑着叹道:“我从来都没喝过酒,刚刚喝了一杯,觉得并不好喝。”
“只不过朋友要喝酒,我自然奉陪。”说完,花错已经举起了酒杯,与慕容谦微笑碰杯,一饮而尽。
慕容谦从来没有醉过,因为喝醉酒的人容易说真话,但他从来都不愿意说真话。相反的,他很喜欢说谎,而且还特别爱说谎。
说谎是非常有学问的事情,也非常有艺术性。
不会说谎的人,往往会变相的告诉别人自己在说谎。因为他们的表情和言语已经出卖了自己。
会说谎的人很聪明,他们知道该怎么说谎,也明白怎么说谎才会让别人相信。
有人说,谎话里面一定要有三句真话,七句假话。
这话其实错了,真正会说谎的人,只会说一句谎话,剩下的九句话全都是真话。
而且这九句真话还要将一句谎话混杂在里面,而谎话还要准确的将整件事情颠倒是非。这样说出来的话,才叫谎话,才会有人相信。
慕容谦没有喝醉。但他却说了很多真话。
比如:慕容刑心魔破体,神念宗支离破碎,器神梁负已经成为神念宗客卿。并且,神念宗如今已经隐隐被银错掌控。
花错只是认真的在听着,没有发表一句看法。
慕容谦不禁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他这话问的不无道理,因为梁负的人已经快到了,花错是他唯一认可的朋友,所以他很担心。
花错却笑着说道:“我打算将你绑架,然后威胁神念宗的人离开。”
慕容谦闻言,脸上却一阵苦笑:“我只希望你到时候下手轻些,因为我实在怕疼。”
“你放心,一点都不疼。”花错对他莞尔一笑,接着说道:“你相信我吗?”
慕容谦毫不犹豫的点头:“信,当然相信。”
花错点点头,接着说道:“神念宗虽然岌岌可危,但它毕竟有存在的价值。我那心魔将神念宗掌控,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而且还关乎着他的一个计划。”
“我希望你不要插手其中,只要小心的做好你的神念宗少主,这样就可以了。”花错苦苦思索着。
“如果神念宗出现了什么大变故,你千万要冷静,然后找机会离开,并且找到敖雨。听好了,只能是敖雨,任何敖氏的人都不能接触。”
慕容谦紧皱眉头:“莫非,敖氏与神念宗的遭遇相同,他们都已经被你的心魔掌控?”
这话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敖氏与神念宗的地位,在这个世界绝对举足轻重,如果它们被一个人掌控,那绝对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掌控他们的那个人,也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存在。但如此可怕的存在,究竟要做什么。这正是慕容谦所想。
神念宗被银错控制,慕容谦已经非常震惊,但没想到敖氏也已经被银错掌控,这让他着实有些惊骇。
神念宗不同于敖氏。虽然神念宗雄踞一方,如今正值如日中天,但它终究只是一方土皇帝。与雄踞整个世界,关系网络盘根错节的敖氏有很大的区别。
神念宗可以令一方产生剧变,但却无法想敖氏一样影响整个世界。
所以慕容谦非常惊骇。掌控了敖氏,那无疑已经掌控了整个世界。
花错看到了慕容谦的表情,当下便在心头一阵叹息。他能够推断出敖氏的变化,也正是缘于敖雨。
敖氏高层明知敖雨毒龙之躯的缘故,却还故意将她驱逐而出,这虽然只能说明大家族对后代的冷漠,但却同时也道出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敖雨的驱逐是有意为之。花错已经通过敖雨的倾述,得知她在离开之时,曾有一位老祖宗交待,会在哪个方位哪个时间遇到可以解决她身体问题的人。
而这一切也正如剧本一样,朝着那位老祖宗的预料在进行。
于是,花错在想,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此时出现。
答案似乎只有一点,那位老祖宗的背后,恐怕还有一个指挥调度的存在。而那人恐怕也正是指挥银错行动的人。
想到这里,花错心头一阵惊寒,他只好无奈的点点头,解释道:“齐峰只不过无意中触怒了我,我只要教训一下他就好了,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只不过我需要制造一个混乱,好解开我一些心理的疑问。”
“疑问?”慕容谦突然明白了花错的想法,当下接着说道:“齐峰贵为器神的弟子,而且还是右丞相的公子,如果他被人打了耳光,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此时,混乱也就会开始,你心里的疑问也就会得到解答,对吗?”
花错赞许的微笑点头,说道:“所以我说你很聪明,只不过,究竟能不能得到解答,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如此一来,总归也有好的一面。”慕容谦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边接着说道:“你这么一闹,全世界都会将目光集中在你和心魔的身上,到时候,如果心魔打算做什么,都会被牵制。”
花错点点头,说道:“没错,防范于未然,这是必须的。”
“可这样一来的话,你的身份和叶瞳也将公布天下,这对你还是不利。”慕容谦有些担忧地看着花错。
花错无所谓的笑道:“叶瞳太特殊,永远都瞒不了任何人。始终都要成为别人眼中的聚焦,倒不如现在掌握主动。”
慕容谦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花错摇了摇头,说道:“你应该这么问,‘别人要你做什么。’”
“别人要我做什么。”
“别人当然就是神念宗的长老。而你当然是外界人眼中的神念宗少主,所以,你觉得你应该做什么。”花错指引着他,说道。
慕容谦果然很聪明,于是他苦笑着点点头,无奈地叹道:“我想,我一定会大肆渲染你如何欺辱齐峰,逼死了我那弟弟慕容臻,然后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对吗?”
花错满意的笑着:“所以我说,我要绑架你。你果然聪明。”
“如果只是绑架我,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听到你在造谣,所以要杀人灭口,于是,神念宗的人一定会救你。救你就一定要杀我,这样一来,我的心魔就会出现。他绝对无法容忍别人对我出手,但他又碍于自己的计划,不能出手杀我。于是,我就安全了,你也安全了。而且咱们还能认真的考虑一下现在的局面。还有我那心魔究竟要干什么。”
慕容谦不禁为他的城府所折服,黯然地叹道:“我以为自己很聪明,但在你的面前,我简直就像个孩子。”
花错却摇摇头:“我们都是孩子,指挥我那心魔做事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慕容谦闻言,豁然回头看向了花错,脸上表情不禁为之动容:“难道!他的背后还有别人?”
“殿主,指挥他的人叫殿主。谁都没有见过他,即使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花错也感到很无奈。
这些都是染净衣告诉他的,而这一切皆因无明,那个由七魔组合而成的无明。
万年之前,花影月封印了无明,因此丧生。但无明当时却并非偶然出现,他的出现是由人为操纵的。而且还是被一个称作‘殿主’的人操控。
花影月匆忙间封印了无明,还未等到查清殿主的信息,便无奈辞世。
直到万年之后,无明因花错出现。
他不仅与花错的心魔银错相互融合,更加将统率七魔的力量送给了银错。
这些通过银错前些日子的行动,便可以得知。银错不仅释放了七魔,还将世界再次带入了心魔乱舞的时代。
而且通过无明的出现,染净衣已经猜到,那位殿主一定还在,而且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究竟是什么,染净衣根本无从知晓。他只知道那位殿主很想要花错的叶瞳,因为在万年前,那位殿主就在想法设法的得到花影月的叶瞳。
如今,花错取代了花影月,重新站在了那位殿主的对面。而他的第一个敌人,即是自己的心魔,银错。
‘告诉他,真的没有关系吗?’染净衣见花错将一切都告诉了慕容谦,不禁担忧道。
花错却在心头平静地说道:‘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所以他一定不会乱说话,更不会说错话。’
‘没错,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性命更珍贵的。’染净衣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