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终于脱下了那一身灰土到极致的一共两件穿了数十天的远行衣,换上了一身寻常公子的服饰。再简单的黑色长衫穿在他的身上,都可以使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更别说他有意无意的穿着了一件极精致及修身的。那墨色的长发瀑布般垂下,因长时间盘着还自带了些妖娆的卷曲,细碎的几缕散落在他俊美的面容两侧,与那深海的眸子相映相称……
“我们已经在这绿洲里安定下来,这段时间是不打算动弹了,过得到可以松懈自在些。”沐玥轻咳一声,算是解释了更衣的缘由,那女子的目光太过赤裸热辣,他微测过脸,掩饰脸上的微微红晕,“你的病也好的很快,先把这药喝了,如此再修养两三日,倒是可以试着出门走走。这里的风景倒是大漠中最好的。”
陆何迅速的在潜意识里删除了或许并不存在的“节操”、“矜持”,“自制力”等一系列词汇。
“你喂我。”陆何痴痴的看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撒娇无赖,得寸进尺。他的手指纤长如玉,红唇性感饱满,不论是用手喂还是嘴对嘴的喂,她都不想要放弃啊~~怎么办怎么办~~
“唔~”陆何的嘴里被塞进了一大勺子的粥,堵住了她的脑洞,让她很是不满,“喂,很烫的好不!”
“不烫,我都吹过了。”沐玥默默地吹吹手中的那一大勺子,抿了小一口,又一小口,确定不烫,才又把那一勺塞进了陆何刚刚腾出来的嘴里。
幸福吗?陆何盯着沐玥俊美的侧颜,认真和宠溺的神色,心头蓦地浮上一个她从未选择删除也从来不能删除掉的东西:自卑
——如果一定要把这种莫名的怯意和难耐称为自卑的话,那就是吧。
她值得他对她这么好吗?
他们,总归只有不几个月的相处,如何欠的了还的了救命这一恩情就算可以再说,只当是商者仁心,机缘巧合,怎的还能霸着他无尽的关怀宠溺?
经历了景奕一事,陆何越发觉得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景奕,景奕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他怎么能跟沐公子比!
可是……
陆何嚼着香甜的饭食,心神却是一阵恍惚。目光飘然之间,她注意到沐玥散落着头发时挽起的发冠,确切的说,注意到了一个极为简单的木质的簪子。他,把她历经沧桑后顽强保留的情谊,放置到了哪里?
陆何低着头喝下那最后一口粥,推开沐玥递过来的水,仰起了一个笑脸。
“谢谢。”
这么些时日,她第一次客气的如此疏离。沐玥收回的手一僵,他察觉到了陆何的异常,但是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那些账本我都还留着。”陆何的声音玩笑,心中却带着难言的认真。
“……我知道。”
“我一直,很想你。”可你却不在。陆何强装镇定,可声音还是透出了颤音。她知道这样的怪罪毫无道理,可是她如今根本不想要讲什么狗屁道理!
“……我知道。”沐玥的声音依然沉静。
“我想你想的肾虚。”
“……我知道了。”
陆何努力过了。她想要把这段对话来的更自然欢快些,可听到沐玥自她醒来后万年不变的语气,一股无名的火气从头脑涌出直冲全身!
……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陆何知道自己特别想某种狗血言情的女主,可是她仍然难以克制的嚷出了声,“你不知道我经历了多么糟糕的事情,我真的快要死了!”
“皇后还活着,就够了。”沐玥手下顿了顿,把药碗放在桌上,又把从容不迫的把用过的碗筷叠好。
陆何第一次恨极了沐玥这清淡的语气。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跪在床上,正对着沐玥那清淡的面容咆哮。
“不够!一点都不够!”泪水模糊了双眼,让沐玥蓝色的眸子,俊美的容颜都混沌不清,“你不知道有多糟糕,多糟糕!我信赖的人从最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玉瑶她死了!她竟然死了!被监禁,被羞辱,被强暴,被抛弃……我受够了!受够了!我杀了人,手上沾了血!我以为我要死了,就都结束了。不会再回忆,不会再伤心,不会再孤独,不会再无人倾诉!你离开了……”
又何必再回来?
可这一句话,只哽咽在抽泣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沐玥轻蹙眉头,海蓝的眼眸透露说不出的情愫,是爱惜吗?是同情吗?还是温和而耐心的敷衍呢?
他伸手把陆何抱在怀里。
“嫁给我。”
沐玥突如其来,兴许是突发奇想的一句话犹如巨石砸入她内心的一弯死水,激起的万丈波浪让陆何无力回应,只是呆呆的感受着陌生浪潮的冲击。
“生病不宜激动,即便快好了也不行。你身体还虚弱,你在外头会着凉的。”
沐玥示意她躺下,她就乖乖的躺下,示意她把被子掖好,她就把被子掖好;他躺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她就顺从的往沐玥的怀里钻。
“想哭就哭吧,纾解身心利于恢复。”
渐渐的,本来的细微的抽泣,逐渐变成了浑身颤抖的嚎啕大哭,陆何紧紧的抓着沐玥的衣角,尽情释放这压抑过的所有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是哭尽了自己数十日来强忍的所有的泪,陆何才从沐玥的怀中探出头来,把身子向后缩,后缩,直到彻底远离了沐玥的身体,抱着被子,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你若都知道,就好办多了。我婚前失贞,自私多情。我喜欢过你,我喜欢过很多人,其中就包括太子。我花间城追你时确实也是为了勾搭太子。如今我也因此被贬为贱民流放北境,作为我自在的报应,害了病许是生不了孩子,也落得痛快。我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