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时候,虞长扇仅仅露了一面便迅速离开了嘈杂的人群,和娥儿一起踏着微微有些凉意的青石板路,沿着回环曲折的亭榭走去。下人们都被调去晚宴帮忙了,所以一路上倒也清静。
终究还是没有看到溯月的身影,不知为何,原本欢快活泼的虞长扇显得有些颓然。
看到小姐如此心不在焉,隐隐猜中了小姐的心事,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不禁试探地问道:“小姐,你对溯月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虞长扇猛然一怔,不知道娥儿为何会这样问,脸颊一红,突然尴尬地说道:“娥儿,我看你是多想了吧,我可没有在想他,你忘了我和妖孽的约定了吗?我可都是为了让你能够再一次目睹他舞剑才如此煞费苦心!”
不解释还好,这样极力的狡辩只会让娥儿更担心,娥儿无奈,却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姐,我知道自从你失忆了以后变了很多,我也很喜欢这样子的小姐,如此帅气,洒脱,敢作敢为,有毫不输于任何男儿的风采,我也希望小姐可以得到自己真正的幸福,但是小姐,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入了宫,就是皇上的人了,生生世世,永生永世,若是心底想着念着别人,不仅自己会痛苦煎熬,而且若是被别人抓住了把柄,或者落了什么不好的口实,那么结果不是冷宫,就是一杯毒酒或者一条白绫。所以,若是真如小姐所说,对溯月王爷并无他意,算是万幸。娥儿说了那么多,不过是希望小姐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即使让娥儿付出性命娥儿也在所不惜。”
虞长扇怔怔地望着娥儿,虽然有些懵懵懂懂,却也了解娥儿的苦心,不禁苦涩地问道:“娥儿,你说宫里真的那么可怕吗?”
“小姐,虽然娥儿不曾入宫,却如溯月王爷所说,宫里凶险,勾心斗角,明争暗斗,表里不一,朝朝代代均是如此。虽然站得高,看得远,但是权力越高,野心越大,别人就越容易觊觎,血雨腥风之事历朝历代也都在上演。一旦入宫,即使性子冷清,不闻窗外事,却也容易遭人阴谋算计。所以宫里的可怕可想而知。”娥儿只是将自己所闻全都告诉了小姐,生怕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进宫以后树敌,遭人算计了还不知。
虞长扇沉默不语,难得的安静,她总觉得自己不属于那样险恶且禁锢的地方,若是强行进了宫,一定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娥儿也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真希望一辈子可以陪在小姐的身边,那样就可以给小姐出谋划策了。
两人均是各怀心事,心情从未有过的阴郁,即使无意中来到这个世界也没那么沮丧过。即使虞府已经很宏大,庭廊回环曲折,但是和皇宫相比却是九牛一毛而已,眼前的路已让虞长扇觉得黑暗阴森,没有尽头,若是踏入了皇宫,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明媚灿烂的阳光了?那些耸立的高墙真的可以阻绝一切吗?
虞长扇不知,更不想知道,无意中来到这个时代早已隔绝了她原本的生活,虽然相比起来是个完整的家,还有娥儿的真心陪伴,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有时候,虞长扇总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失忆了,做了一个冗长而繁杂的梦,梦醒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却误将现实和梦境混淆了。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看似无尽的道路,竟微微有些踟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下去。
就在娥儿诧异之际,眼前疏忽闪过一抹黑影,还未待娥儿反应过来,那黑影便携小姐蓦地消失了。
“小姐!”娥儿惊诧至极,顿时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心下大骇,难道是上次的刺客?想追去却又不知道往哪追,刚迈出几步,黑暗中一只手蓦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娥儿抬起慌乱的小脸,映上阿石那冰冷的眸子,突然想到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脸登时红到了耳根,然而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了,慌乱地说道:“快让开,小姐被抓走了!”
“王爷安排。”
不知是不是娥儿的错觉,觉得他的语气并没有之前那般冰冷了。但是心里满是疑惑,于是赶紧问道:“你的意思是王爷将小姐掳走的?”
虽然不是王爷本人,阿石却也懒得解释,微微点了点头,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爷为什么要掳走小姐啊?小姐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什么时候回来啊?”娥儿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阿石皱眉,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聒噪?却也回答道:“到时候自会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小姐……娥儿仍旧满心的担忧。
“走吧。”阿石不由分说地便向前走去。
娥儿一脸惶然,“走?去,去哪儿?”可是阿石的身影却已渐远,娥儿焦急地追了上去,“喂喂,你等我一下啊!”便只能气喘吁吁地追上去。
话说虞长扇之前还沉浸在无尽的遐思之中,待她回过神来,竟已飘至空中,内心惶然,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飞起来了?但是再细细一看,却是有只手轻轻拎着她,刚还诧异会是谁,脚下一触地,那人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然而,脚下不稳,虞长扇整个人顿时向后仰去,却被人一扯,猛然落入一个温暖舒服的怀抱,虞长扇心惊肉跳,慌乱地抬起头来,恰好磕到了来人的下巴上,“砰”的一声,虞长扇立刻吃痛了叫了起来,“啊……”
来人闷哼,却没有因此而放手,只觉怀里的人瘦弱得几乎可以忽略掉,却又异常柔软,一阵淡淡的幽香飘来,让人顿时有些迷醉。
“我的头……”虞长扇皱眉呻吟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突然发觉来人极其暧昧地揽住了她的腰,他温热的呼吸就这样吞吐在她的颈间,不由得引起一阵酥麻,虞长扇慌忙叫道,“色狼,快放开我!”但是当她转过身来才发现竟然是溯月,月光下蒙上一层暧昧的月晕,竟美得不可方物,虞长扇一时间怔怔愣在原地,满脸通红,尴尬不已。
溯月一脸温柔,眉眼微挑,露出淡淡的笑容,“怎么,被吓到了?”竟如女子般吐气如兰,磁性的声音直直撞击着颤动不已的心脏,让人禁不住就要沉沦,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我才没有!”虞长扇狡辩,立刻从溯月的怀抱里逃开,差点又因为没站稳而滑倒。
方才一袭水绿色身影从天儿降的的那一刻,流苏飞扬,如瀑而泻墨色长发舞动着,映着清泠的月光,明明那么清秀靓丽,却别有一番风情和妩媚,溯月的心情不自禁微微一动,所以当虞长扇身影微倾之时便即使倾身向前将她揽入怀里。此刻,望着虞长扇因为错愕扑扇不停的长长的睫毛,清澈却又勾魂的眸子,微微颤抖着的粉嫩诱人的唇瓣,血液顿时躁动不安,蓦地一把将虞长扇再一次扯进了怀里,轻轻覆上了她的唇。
唇上一凉,温软得让人忘情,虞长扇哪里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顿时瞪大了双眼,惊慌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的脸,脑袋一蒙,完全搞不懂溯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有一点儿理智尚存,所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虞长扇便迅速推开了溯月。虽然只是微微碰触,但是虞长扇却已气喘吁吁,不禁大喝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溯月眯起好看的眼睛,掩藏眼眸里不易察觉的一丝失落,却伸出舌头轻舔唇瓣,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缓缓说道:“只是想尝尝你的味道。”
“什么?”虞长扇差点晕倒,这,这是什么理由?欺负了人家难道一句“想尝尝你的味道”就可以敷衍了事了?虞长扇怎么觉得这男人这么腹黑呢?和那些喜欢专门占女生便宜却不负责的小混混一个样。
“好,你厉害,我走行了吧!”和这种人简直说不通,虞长扇气怒地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想这才发现他们两人竟站在屋顶上,怪不得自从落下后便一直站不稳了。无奈却也只能停下来,皱紧了眉头,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可以下去的地方。
“不用找了,要下去的方法只有一个。”溯月轻轻开口。
“什么方法?妖孽,你快告诉我,不然我就喊人了!”若是他再敢轻薄她,就是跳下去她也愿意。
“呵呵,别急,自会让你下去的。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溯月淡笑。
“呃?”虞长扇猛然一颤,她差点忘了,却刻意佯装怒气地说道,“你不是已经忘了吗?我不是让小石头告诉你准备好了嘛,但是晚宴上根本没有看到你的身影!”
“哦?这么说,扇儿是因为看不到我才如此郁闷的?”溯月失笑。
好似被戳中了痛处,虞长扇有些气短:“我才不郁闷呢!倒是你,为何让人抓我来这屋顶?”虽然在半空中飞感觉很奇特,但也要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啊!
“你不是想看我舞剑吗?”
“你,你的意思是在这里舞剑?”虞长扇满脸的不可思议,看来这男人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溯月不语,蓦然抽出长剑,长袖一甩,月白身影翩然起舞,月光下更显得衣白胜雪,银色月晕流泻而下,盈盈若若,缠缠绵绵,黑发如瀑,惊若翩鸿,矫若游龙,再映上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庞,虞长扇看着看着不由得痴了,傻了,忘记了呼吸。直到很多年以后,她仍记得这个晚上,记得被清泠月光涂染了一身的溯月为她舞剑的模样,每每想起,内心悸动不已,这是她一生看到的最美最令人心动的场景之一,她相信就是从这一刻,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白衣翩然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