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扇从噩梦惊醒后才发现时辰不早了,自己竟然又睡了那么久,这才发现平阳不在,自己竟会感到些微的失落和无聊。隐约想起那梦境中血腥的场景,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总觉得阴风阵阵,甚是寒冷。她换上衣服向门外走去,对于水月宫虞长扇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却依旧觉得陌生,总觉得若是一辈子真的困在这样的牢笼里,总有一天她会精神崩溃的。
“小姐,你醒了?”娥儿匆忙迎了过来。
“嗯。”不知为何,今天的她眼眸里总是擎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忧伤。她缓缓走出正堂,向晨光中波光粼粼的水池走去,轻轻浅浅的步子,让娥儿有种小姐失忆前的片刻错觉。
“小姐,要用早膳吗?昨晚你就没怎么吃。”小姐平日里胃口好的不得了,所以娥儿有些担忧。
“我不饿。”她蹲了下来,抱着双膝,望着清澈湖水中倒映的自己,长发披散,却泛着黯淡的灰色光泽,和这个时代极不搭调的宽衣长裙,随着细细滚动的波纹微微荡漾着,一时间恍若梦境,可是她确实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小姐,有萧青在,他一定会好好照顾皇上的。”似乎察觉小姐所担心的,娥儿安慰道。
“啊,娥儿,你误会了,我没有!”虞长扇顿时一惊,慌忙解释道,尔后颜色一黯,“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而已……”
然而,话音刚一落,虞长扇便听到细细碎碎的哭声,不由得一颤,惊骇道:“娥儿,你听到了吗?”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哭声?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还好不是歌声,若是歌声简直骇死人!
“嗯?”娥儿细细听去,也隐约听到了呜咽之声,而且由远及近,由小变大起来,循声望去,顿时看到一抹鹅黄的身影,一张哭皱了的悲伤小脸蛋,不禁惊讶道,“彩云公主?”
虞长扇也是一惊,望着彩云公主红肿的杏眼,心疼地问道:“云儿,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皇嫂……”见到虞长扇,彩云公主的眼泪更是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她快步上前一把扑进虞长扇的怀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全都蹭到了虞长扇的前襟上。
“云儿,你先别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虞长扇实在是手足无措。
“皇嫂,虞将军他,他……”彩云公主呜咽着说道。
虞长扇好似明白了,不禁笑道:“哥哥他又欺负你了啊?”一定是那个木头哥哥不解风情惹怒了彩云公主。
“皇嫂,虞将军又要出征了……”彩云公主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睫毛上还挂着硕大的泪珠,眼泪依旧“啪嗒啪嗒”地抖落个不停。
“什么?”虞长扇瞪大了双眼,“哥哥不是刚回来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彩云公主的解释,虞长扇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平阳刚下早朝,彩云公主便去见了哥哥,这才晓得,朝堂上溯月向平阳举荐了骁勇善战的哥哥,而且她这个傻哥哥竟然也主动请缨,带兵平叛黎军。且不说彩云公主和哥哥刚见了没几日便要分别,听闻黎国士兵各个勇猛凶残,而且这次进攻蓄谋已久,以火速攻势连续攻下边境六个城池,无论月国的军队多么训练有素,哥哥此去定是危险重重,凶多吉少。
所以,无需彩云公主发话,虞长扇便主动向玄阳殿走去。然后不顾萧青的阻止,径直推开门走进书房。然而刚一推开门,便听到平阳咳了几声,虽然轻微,却声声咳入她的心肺,揪得她心痛,心中的怒意也一时冷却了下来。其实她并非在生平阳的气,只是突然听到溯月举荐哥哥时便莫名地想到曾经也是他一手将自己推入后宫,便没来由地气怒。
“扇儿?”平阳抬起头,望着匆匆而来的身影,心底轻轻一颤。
或许因为战事,平阳本就苍白的脸颊更加苍白了,瘦弱的肩膀也微微颤抖着,高大的身体仿若随时都会倾倒。虞长扇慌忙上前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皇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不碍事的,扇儿别担心。”他勉强笑道。
就是因为如此,虞长扇才一度认为平阳太傻,明明身体不好还总是表现得如此温柔,让人心里难过,更让背叛了他的虞长扇心里揪痛,懊悔不已,眼眶竟不觉湿润了。
平阳心底突然漾起暖暖的涟漪,他轻柔地抚着虞长扇的脸颊,宠溺地笑道:“扇儿,你为我担心,我真的很高兴。”
没想到平阳竟然说出这样肉麻的话,虞长扇竟尴尬地红了脸,慌忙躲开平阳的手,深呼一口气。但立刻想到了此次前来的目的,便转过脸来,一脸认真地问道:“皇上,我哥哥真的要前去边境和黎国对抗吗?”
平阳略一沉疑,缓缓点了点头,虞思远虽骁勇善战,但必定年纪尚轻,经验稍有不足,即使有王兄举荐,虞思远主动请缨,但他也并没有让他即刻去前线的意思,只不过,这一切都不是他可以轻易决定的,他看似高高在上,但在实际决策上没有一点儿权力。
“皇上,月楚两国战事才刚平息,我哥哥还未来得及回府和爹娘相聚,而且……”她无法告诉平阳哥哥已和彩云公主情定终身了。
“扇儿,我明白,不过,这一切已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平阳眉头轻蹙,清澈温柔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虞长扇蓦地回想起萧青曾经告诉她的一切,突然发觉自己竟然这么愚蠢,朝廷大事岂是她可以插足的,况且,哥哥是奋勇抗敌,为守护月国以及黎明百姓而不畏生死,岂不是应该获得支持和敬重?原来,她竟成了小人,目光短浅、贪生怕死之辈,一时间倍感羞愧。
“皇上,是我错了,我不该质问你,不该……总之,无论皇上做出什么样的绝对,我都会支持你!”
虞长扇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平阳大吃一惊,却也立刻欣慰的笑了,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只是想起兰妃的提醒,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是起伏不定的。他早已做出了决定,却为何仍旧有所在意呢?或许他已陷的太深,无可救药了。
可想而知,当虞长扇回到水月宫彩云公主有多悲痛欲绝了,虞长扇本以为事情可以有转机,却没想到以她的身份站在这个时代里,也只是被风化了时间长河里的一粒尘埃而已,就快没有了实体,更别说影响力了。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安慰彩云公主,“喂,云儿,你忘了吗?我哥哥可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武艺超群、足智多谋的大将军!就连楚云国这样的大国也轻易摆平了,更不用说那个什么边境小国黎国了!”
“可是……”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要分别了,路途遥遥,千里之隔,下一次见面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彩云公主抬起楚楚可怜的小脸。
“别担心,对了,你忘了还可以互通书信吗?云儿,皇嫂告诉你,若是你喜欢一个人,那么他就永远在你的心里了,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心心念着彼此,总有一天会再相遇的。”她这样坚信,却无法预知最终的结果。
彩云公主了然于悟地望着她,却终究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是啊,她要向皇嫂一样坚强,无论对方身在何处,她都会默默想着他,念着他,为他祈福,期待着神明让他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
良久,她才终于破涕为笑,虞长扇也松了口气,但突然想到了一点儿,便激动地说道:“话说云儿,你们俩既然情定终身,为何不向皇上请求赐婚,这样你们就可以一起出征了。”
谁知,彩云公主的小脸再一次黯淡了,她低垂着脑袋缓缓说道:“我说了,可惜他坚决反对。”
虞长扇一颤,差点忘了此去的凶险性,顿时明白了哥哥的用意,便慌忙说道:“云儿,哥哥一定是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所以,既然如此就在皇宫里安静地等候吧,哥哥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再说了,你若真离开了,我就再也无法欺负你了,一定会很寂寞的。”她可是很迷恋彩云公主粉嫩小脸蛋的美好触感呢!
但是,彩云公主却突然握住了虞长扇的手,央求道:“皇嫂,虽然他极力反对,但是我不想和他就此错过,所以,皇嫂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隐约察觉到彩云公主的打算,她本想立刻拒绝,但是望着彩云公主如此坚定的眼神,她便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已阻止不了她了,于是无奈地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结果如何我就不能保证了。”
“嗯嗯,皇嫂你真好!”彩云公主像个孩子似的将头埋进她的胸膛,让他鼻子酸涩,自愧不如,若是当初自己也像彩云公主宁死不屈,那么就不会有如今如此尴尬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