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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神树倒塌之后

透过电子屏幕所看到的宇宙从来都不是真实的,因为目视系统会自动将无边的黑暗转化为人眼能够分辨的各种颜色,莱特参军以前曾经觉得这种感觉会很浪漫,直到他意识到那些颜色中的每一寸都是用战死者的鲜血侵染而成。

世界树的自爆带给交战双方的都是极大的震撼,扎夫特失去了作战的目标,在帕特里克·萨拉的命令下有序地撤离了。而以第八舰队为首的月球支援部队则在稍后才赶到现场,但他们看到的只有满目疮痍的战场,世界树空间站与战舰的残骸互相混合着,在宙域内形成了一片犹如坟场的碎石带。对比起扎夫特军的损失,联合军伤亡极其惨重,在哈尔巴顿提督看来用“成建制被消灭”来形容都不为过。

“提督,我们该怎么办?”所有的联合指挥官都无法置信眼前的情景,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片自尤尼乌斯7号后最大的宇宙废墟。

“扎夫特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派出救援队,尽可能地搜寻幸存者,然后向月球返航。”哈尔巴顿叹了口气,但还是下达了命令道。

第八舰队的船舰已经被来自世界树的幸存者塞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世界树自爆后的幸存者,幸运地被扎夫特抛下,然后所乘坐的救生艇被第八舰队救起。不过在旗舰梅尼劳斯号上,为了保证旗舰的工作正常,并没有太多幸存者被允许登舰,因此当莱特将几乎报废的莫比乌斯“撞”进梅尼劳斯的格纳库时,全部的整备人员都被吓了一跳。

“这不是赛提柯中队长的座机吗?!你们几个!快过来帮忙!”整备员认出了这位从第八舰队离开的骄子,立刻招呼其他人过来进行紧急作业,精疲力尽的莱特被架到了医疗室去,交给随舰军医处理伤口。

“中尉,你的伤口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一下其他地方有没有要救治的伤员。”军医把医疗工具收拾起来,在走出门口前回头对莱特道:“欢迎回家,中尉。”

“谢谢。”莱特勉强用一个微笑回应军医。随着医疗室的门关上,莱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的身上虽然有多处挫伤,但是好在都不致命,想想看世界树攻防战中的情况下,莱特真可以算得上是逃出生天。

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却毫无疑问是莱特心情最沉重的一次,本已放松的内心里巴特斯上尉的牺牲与寄托不断出现着,而杜尔纳中将最后的致敬也让莱特的愧疚感不断浮现,如果自己能够做得更好会怎么样?这种看似并无任何意义的问题,此刻却被莱特用来反复询问自己,然而克鲁泽的身影从黑暗中突然现身,他用近似嘲讽的语气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不可能会做得更好。”

“为什么?!”莱特惊问道。

“因为你甚至都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克鲁泽道:“我已经说过了,什么是敌对的,怎么样才能够算是敌对的,这些最简单的问题你都傲慢地没有弄清楚,又与那些你想要保护的平凡人有何区别?肆意地举起恶意之剑,现在的你充其量只能成为悲剧的制造者与旁观者罢了。你想要做得更好,但你的意志却是平庸的,你又怎么能做得更好?”

克鲁泽的身影消失,只留下莱特一个人在原地。克鲁泽的话触动了莱特内心的某个角落,一些从来未曾想过的事情浮现出来。

为什么会参军?莱特想起了自己曾经对芙蕾做下的承诺,“要一辈子保护她不受伤害”,就是这么单纯而平凡的念想,他选择了进入军队。然而此时的莱特却发现,自己的情感正不断与更多更大的事物联系到一起,第八舰队的驾驶队员们、杰纳、巴特斯、娜塔尔、杜尔纳中将,甚至是战死在世界树的联合军士兵们,他觉得自己对他们有责任,然而就如同克鲁泽所言的,他甚至无法看清自己未来的道路,又要怎么不自量力地去承载起这些人的期望呢?一股无力与平庸感席卷了莱特,令他渐渐地失去意识。

“莱特,莱特。”哈尔巴顿的声音让他从黑暗中惊醒过来,他看到眼前围了一群人,哈尔巴顿、杰纳、娜塔尔还有玛多克。

“李……提督!”莱特本能地差点叫出李维斯叔叔,但最终还是改口成了提督。

“哦,醒过来了。”杰纳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还以为要不行了呢。”

“臭小子,说什么鬼话呢!”玛多克一脚踹向杰纳的屁股,但是被杰纳以毫厘之差躲掉。

“总之,没事真是太好了。”娜塔尔中规中矩地道。

“是啊,看到世界树那副惨状,我甚至觉得会没有一个幸存者。”哈尔巴顿示意莱特看向窗外,远处是世界树空间站的大块残骸:“多亏了杜尔纳中将的判断,才能有那么多联合士兵幸存下来。”

“嗯……”莱特望着残骸沉默着,他仿佛感觉到虚空中传来了对生命最后的挽歌,勾起了他潜意识中潜藏着的那些讯息,而那歌声来自的方向,似乎是距此极度遥远的PLANT卫星群。

“提督。”莱特的语气中透露出很明显的求助意味:“我能问个问题吗?”

“莱特……”哈尔巴顿注意到莱特身上的奇怪地方,“你问吧。”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结束这场战争?”莱特抬头看向哈尔巴顿,神情认真而没有一丝杂质:“在战场上的某个时刻,我似乎能够听到,在战场中失去生命的人的声音。”他回想起爆种时分传达至他脑海里的讯息:“有人在愤怒,有人在悲伤,还有战场之外的人在疯狂地指责着;然后世界树毁灭了,有那么多人死在这里,他们中的很多人就像是我的父母一样,没有任何想要主动伤害别人的企图,但是却被卷入战争中……我有种可怕的感觉,自己正在被这个旋涡吞噬。”莱特的双手在颤抖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结束这场战争?我的敌人,又究竟是谁?”

莱特的提问触动了哈尔巴顿的神经。结束战争的方法?哈尔巴顿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艾利欧的面容。虽然即使到了今日,哈尔巴顿仍然还对艾利欧有所怀疑,但是莱特今日所想之事,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艾利欧真正地考虑过,而莱特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如同当日艾利欧给他的感觉:他们都在一条伟大的道路上前行着,只是艾利欧知道准确的方向,并且大步开拓着,而莱特仍然在起点上疑惑地徘徊着。

“莱特。”哈尔巴顿把手放在莱特的肩膀上,希望一些温暖能够传达给他:“我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但是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能够找到真正的答案。”

世界树的崩溃成为无数失去未来者的安息地,而在地球上,艾利欧·D·亚伯克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走出宅邸,在花园的草地上抬头望向夜空。而在PLANT某座殖民卫星里,樱发少女优美的歌声穿越虚空,将来自PLANT、宇宙与地球的意志串联起来,传达到了他的耳中。

“真是好歌声。”艾利欧闭上眼睛感受着:“在这个宇宙中,还有人在和我考虑着相同的事情吗?”他伸手向天空,然而真正的目标却是大气之外的广阔空间。

随着联合宇宙军三大舰队的残兵陆续入港月面基地,世界树攻防战彻底宣告结束。在这场血染情人节后人类第一次的宇宙战役中,双方共有超过万名以上的将士在L1宙域战死。其中联合方面的损伤最为惨重,第1、第2、第3舰队损失严重,世界树空间站完全毁灭,自防卫指挥官杜尔纳中将以下大量指挥官阵亡,与此同时全军的士气也一落千丈;但反观PLANT方面,扎夫特军尽管也有大量伤亡,但仍然取得了一场急需的辉煌胜利,再加上中子干扰器的实验成功让殖民卫星群全体军民信心大涨。

但尽管如此,大规模的冲突却是暂告一段落。元气大伤的联合军开始忙于分析战役情报,同时对部队进行补充和训练;而扎夫特则忙于为自己匮乏的兵源寻找新的补充途径,同时为下一阶段对月球或地球的攻击而进行各项准备工作。因此直到下一场战役到来之前,双方都会忙于解决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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