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黎夕柔情似水询问婉良人是否有不适,又嘱咐宫人好生伺候。良久,梵黎夕才注意角落里笑容僵硬的许洁。“你何时来的?”
“妹妹特意给臣妾带来从南山采来的补药,真是辛苦妹妹了。”妹妹?刚才一口一个许姑娘,这会儿在他面前又叫我妹妹,是我多心了吗?许洁心里各种反感不知道在排斥着什么。此刻,既不能起身而去显得自己太过小气,又不能隐忍他们在眼前大秀恩爱。许洁觉得自己在笑,实则是一副呆滞的表情,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恭送皇上!”梵黎夕已走到殿门,回头喝道,“你也回去吧,不要打扰鸢儿休息。” 鸢儿,他叫她鸢儿。一口气堵在胸口,许洁咳嗽不止。梵黎夕有些不耐烦:“身体不适就不要来了,回去静养吧!”许洁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被嫣儿扶出焕和殿的,她开始怀疑那夜月桂树下纠缠她良久的人,还是不是前方高坐在步辇中身姿挺拔的男人。
回到隐华殿,许洁踢着脚下的碎石块,嘟囔着:“鸢儿,鸢儿,呕——还能再恶心点吗?!对我就直呼大名!洁儿?好像没有鸢儿叫起来顺口好听……”她正纠结着,思安从殿外跑来,吵着要吃小胖姐姐做的糕点。
“公主,还是让奴婢给你做吧!主子她身体不太舒服。”嫣儿越发会察言观色。
“思安,姐姐今天不舒服,”许洁心想被你爹气得半死,哪有心情做什么糕点,轻叹一声后竟然问道,“思安,你喜欢婉良人吗?”
思安不假思索的回答:“嗯。婉娘娘对我可好了,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我记得父皇说那叫温柔似水。”许洁欲哭无泪,完了,大的喜欢不说,连小的也投了城。此刻应该给许洁做个特效,一口鲜血喷出半米。
“姐姐你怎么了?”不满六岁的思安无法理解许洁稍带矫情的忧伤。
“思安,姐姐胸口疼想躺会儿,让嫣儿给你做糕点好吗?”思安乖乖地点头答应,跟着许洁进到内室。全身无力,许洁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思安怔怔地看着她,小心问道:“姐姐谁惹你生气了吗?”
许洁摇摇头,心想:孩子童言无忌,谁对她好她自然会记在心上,何必连孩子的醋也要吃。索性强打精神跟思安玩闹一会儿,用过晚膳后思安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嫣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厨艺却了得。这个枣泥糕做得比我好,恐怕思安以后就要缠着你了。”
“那还不是姐姐教得好。”嫣儿轻松笑道,已经没有初进宫的时候慌乱又唯唯诺诺的样子。
入夜,许洁对镜将如墨的长发拢在一侧编成蓬松的辫子,俏皮又可爱。抱膝沉思,回想梵黎夕在人前对自己的冷漠,苛责,许洁不禁哀声长叹。梵黎夕,你到底有几副面孔?白檀香的味道越来越近,许洁抬起高傲的头颅,不回头的走向床榻,蒙着被子各种不高兴。
“咳嗽好点了吗?”梵黎夕戏谑道。他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会那样,还要再来羞辱自己。许洁气得将被口收紧一些。
“小心气绝身亡……”梵黎夕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许洁噌的坐起身来,横眉冷对道:“我要分手!”
“分手?”梵黎夕抱臂不解的看着她一个人发疯。
“我做不到!我已经暗示过自己很多遍,做了无数次的心里重建,可是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的画面,我还是崩溃了。我不知道这样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哦,我知道,所以我来了。”梵黎夕懂她的不满与不安。
他知道?许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堵着气嚷道:“我要跟你分手!”
“嗯?”
“分手的意思就是就此分开,老死不相往来!”说完憋在心里的话,许洁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床上。
梵黎夕上前一步,捧着许洁气鼓鼓的小脸,语气坚定:“想分手?我不同意!” 居然活学活用了!许洁瞪得眼睛都要冒出来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许洁毕生难忘,他用着温柔近似恳求的语气在她耳边说:“分手这样的话,说的解气,却很伤人。我为了让你留下,已经尽力护你周全,你可不可以,为我,做一次改变。”
许洁曾已外藩友人的身份跟着国师修行学习,如今摇身一变要成为后宫美人。即使许洁在剿灭逆贼一事上有所功劳,但是不乏某些跟随雯丞相一党,各种阻拦已不符合宫规为理由说三道四。放在从前,梵黎夕可以随意给她安排个宫女身份。不过许洁强烈的自我意识已经感染到梵黎夕,他的许多观点正在悄然转变。他抵住外臣的施压,又安抚各宫女眷,他尽力了。
许洁在男人的眼中看到疲惫,谜一般的瞳孔发出渴望被理解的讯号。深吸一口气,许洁神情柔和下来,终于佳人低眉。
有一点许洁不想妥协,她执意要等到加封过后,两个人方行周公之礼。没有梦幻的婚礼,洁白的婚纱,只好当晋封仪式是梵黎夕许给自己的婚礼。梵黎夕撇着嘴说不合规矩。僵持不下许洁提议抽签决定,手里握着两根长短不一的木签子——长的代表等待,短的及时行乐。
又不是决定生死,男人在抽签时竟然手抖。许洁暗自发笑,可怜的孩子,等是你的必经之路。果然,男人抽中长的那根签子,悻悻离去。
“主子,皇上走的时候好像很不开心……”心悦有些担忧道,怕许洁一个不小心又惹了麻烦。许洁说明原因后,惊得心悦直呼:大胆啊!
临睡前,许洁掏出藏在袖口中的半截木签。好险!眼瞅着梵黎夕抽到短签,许洁灵机一动大声问道:你可想好了?同时用力一掐,手中的长签变短签。许洁为自己的小阴谋得逞而窃喜,梵黎夕看着枕边的”长签”隐隐浅笑。这种小把戏怎能逃脱他的视线,但是此刻他的内心平和,喜悦。与其贪欢,不如浅尝点滴,更让人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