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洁再次醒来已是次日近黄昏。
“主子醒了,喝点粥吧!这是夫子吩咐奴婢做的药膳。”碧儿将一碗粥递到许洁面前。许洁强打着精神坐起身来,再看碧儿的脸恍如隔世般熟悉又陌生。
碧儿也感到别扭,尽量不与许洁对视。待许洁喂完粥食将书卷递于她,半个时辰后去厨房拿来汤药服侍她喝下去。即使没有对话也丝毫不影响彼此的默契,碧儿了解许洁所有的作息习惯,可是许洁又了解她什么呢?口中还残留药汤的苦涩,许洁抽搐的嘴角似有话要说,却道出:“你去歇着吧!”
“奴婢不累!”碧儿接过汤碗,铺好床铺,又拿来靠垫让许洁舒服的靠在床头。
好似下了决心,许洁深吸一口气,“我会求皇上放你出宫,你去钱庄兑换银两上路吧!随你想去哪里,或寻亲,或嫁人。”
碧儿咬唇不语,久久道出:“主子为何不能容我?”
“不是我不容你,只是没了信任;即使我很依赖你,也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旦信任缺失,就如同断线的风筝——即使衔接上,也无法忽视那死结。
“呵呵,”碧儿冷哼道,“那主子恐怕又要失望了,心悦是雯妃的人。”来不及喘息,又是一道晴天霹雳,惊得许洁无言以对,两眼空洞的看着碧儿。
“主子入主隐华殿后与欧妃起了争端,雯妃当时想与主子结盟一同抗衡欧妃,遂贿赂了心悦,让她盯着主子的一举一动。否则主子最初入宫怎会三番五次的与皇上‘偶遇’,都是雯妃与心悦二人里应外合的结果。没成想主子近来频频交代心悦做事,奴婢拦都拦不住啊!”
“不可能!”许洁忙替心悦辩解,“心悦为了我不惜冲撞夏御女,还被她欺负的很惨,我们都看到的,她不会是……”
碧儿打断许洁愈渐无力的话语,“心悦是雯妃的眼线,不是旁人的。再说雯妃生了大皇子,对主子这边自然不必上心。心悦毕竟还在隐华殿当值,心系主子也是分内的事,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尽管她尽心为您办事,也无法掩盖她曾被雯妃收买的事实。”碧儿咬咬牙,承认道,“当时奴婢也……也在监视皇上的举动,所以看见心悦跟雯妃的贴身侍女月季私下贿赂,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你别说了,碧儿,你们都是精明能干的人,只有我一个蠢物,我认输了。我谁也斗不过。”许洁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人心背离的事实。
“主子莫要妄自菲薄,”这句话好似在哪儿听过,碧儿继续说着,“主子聪慧过人,不是斗不过而是不想斗。否则你怎能寥寥几句便击中婉良人要害,让她与皇上起了间隙,助周家千金躲过远嫁,觅得如意郎君。还有离宫前的那场筵席,心悦刚告知您皇上宴请后宫一事,您不过眨眼的功夫计上心来,终获皇上倾心夜宿隐华殿;又佯装宿醉躲过侍1寝,所谓欲擒故纵的手段主子您玩得比谁都……得心应手。”许洁的手腕被碧儿捏出红印,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因为任何身体上的疼痛都比不上此刻字字锥心的悲恸。
“不是这样的,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嘛……”许洁没有争辩下去的力气,怔怔的看着她。越是亲近的人,说话越是伤人。
碧儿笑得狰狞,一种不吐不快的报复感,“就是太了解你了!主子心细如尘,真要耍起狠来也不一定会输给这宫里的其他娘娘。您在皇上与楚亲王之间不也是如鱼得水,把控自如么?!这世上哪有人纯洁如雪,你名叫许洁,又能洁净到哪儿去呢?终免不了化为污泥的结果……”眼看碧儿唇齿翕张,许洁两耳轰鸣听不到任何声音。伤到深处已无泪,她只觉得胸口好似被重物压着,不由得大口大口的呼吸。
“哐当——”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梵黎夕脚步沉重踏进房内。
“皇,皇上。”碧儿慌忙跪地叩首。
“把这狗奴才托出去,杖毙!” 许洁听到杖毙二字如同受到电击抢救般有了反应,立即跳下床去阻止。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梵黎夕拦在她身前,不解道:“何苦再管她?”
“碧儿说的没错,每一句都是真话。只是我没有意识到,或者不敢面对。请皇上赦免她的刑罚,放她走吧!”许洁哭腔近似哀求。此刻碧儿已被下人架到门廊,许洁不顾身弱衣薄冲了出去。“放开她!” 侍卫不知如何是好呆立原地,碧儿挣脱束缚跪在地上向许洁行了大礼。“多谢主子救命之恩!”她仰起脸笑着,神色恢复往日的温婉乖顺;缓缓起身后,毅然决然的接受刑罚。二十杖刑险些要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