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特训」,三个人的区别慢慢显现出来了。一圈山路跑下来,三人都气喘吁吁,但燕子和丁一心里都清楚,吴明根本没事,只是为了照顾他们两个人的感受而装作很累的样子。
但身体最好的吴明和丁一动手对打时,赢的那个人总会是丁一。
「好奇怪啊,我明明觉得吴明哥会赢的。」燕子奇怪的说。
「他就是傻。」丁一如是回答。
一天训练结束,但燕子却不肯离开。
「我想再多练一会儿。」
「胡闹,天快黑了。」吴明说。
「现在我是最差劲的一个,我必须比你们更努力才可以。」
「不行不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可不放心,要不我和丁一一起留下来陪你练。」
丁一突然问道:「天黑了不回去,你娘不会骂你吗?」
燕子低头说:「不会的。今天的活我昨天就干完了。」
丁一转头对吴明说道:「你还是先回家吧,你家老头可不好对付。燕子一定要练的话,我留下来陪她练就行了。」
吴明不服气似的,对丁一说:「你?这时还不回去小心村长收拾你。」
丁一撇撇嘴:「老头子才拿我没办法呢。」
吴明还欲多说,丁一没有废话,直接用手把他推走,还一脸嫌弃的表情:「快走快走,别碍事。」
吴明口里啧了一声,犹豫了好久,又交待两人一定要小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在三人离开村子的大计中,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体力。如果没有充足的体力,连大山都走不出去。
燕子是三人中体力最差的。她很清楚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因此,燕子决定再加练跑山路。但这个建议立马被丁一阻止了。
「天黑跑太不安全了,万一你受伤了就得休息好几天,那你就更跟不上我们了。你就在这扎马步好了,这也是练腿力的方法。」
燕子听了前半句还想反驳,但听到万一受伤要休息时,马上乖乖的按照丁一的建议扎起了马步。
丁一爬到树上坐着,借着月光,他能清楚的看到燕子咬紧牙关的表情。
「其实你已经很努力啦。」丁一说着,目光落在燕子那破破烂烂的鞋子和裤脚上。
燕子一直穿的是弟弟换下不要的衣服,她个子很小,衣服套在她的身上还是略大了些,因此在训练时难免会被挂破。可她却不甚在意,听到丁一说的话,她只是摇摇头。丁一看她练得用力不好说话,也就不再做声。
过了一阵,丁一突然开口道:「你要感谢我啊。」
燕子抬头看向丁一,一脸疑惑。
「吴老二在这里看你练的话,你会不好意思吧?」
燕子的脸「唰」的一下红了,面对最信任的伙伴,她也不矫情:「你看出来啦?」
丁一笑笑,说道:「早看出来啦。」
燕子也笑,说道:「你说的对啊,他就是傻。」
丁一笑的更灿烂了:「你以为你不傻?」
每个人在十来岁的年纪都会有一些小秘密。这些秘密只有自己和月亮知道。燕子最幸运的是,除了自己和月亮以外,她还有丁一这样聪明的伙伴能够分享她的秘密。
吴明不是不够聪明,他只是不够置身事外。他若是站在丁一的位置,也早就看出来燕子的心意了。
当吴明回到家时,他的父亲正在借着油灯的光给他补衣服。
「坐下吃饭。」吴明的父亲轻轻的说道。
吴明看到桌上摆着简单的两菜一汤,桌上的两副碗筷摆得整整齐齐。显然他父亲也还没吃饭。吴明想到这一点觉得有些愧疚。
「这些日子我和丁一还有燕子去山上锻炼去了。」他对他爹说道。
「你一直和他们走的很近。」
「是的。」
吴父手上继续穿针引线。一个男人做缝补的活通常都不会太好看,但他却是个例外。
他动作不快,但十分流畅,只见他捻着针的右手不断翻飞,左手托着衣裳却一动不动,这一动一静之间,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吴明。」
「是。」
「你看上村里任何一个姑娘都行,最漂亮的,最有钱的,只要你开口,亲事就算定下了。」
吴明放下碗筷,疑惑的望着父亲。
「但唯独,你不能和那个叫燕子的女孩接近。」
吴明的父亲依旧是平淡的语气,但丝毫没有征求吴明意见的意思。
「为什么?!」吴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父亲从来没有干涉过他的行为,但这次却直接禁止他和燕子来往。
「没有为什么。」吴父没有被吴明的激动所影响。但再也不看吴明一眼,仿佛他们刚才的交流不存在似的。
吴明盯着他父亲,好一会儿,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如果我一定要跟她接近呢?」
「那你就不再是我的儿子。」
吴明很想再问一句「为什么」,但他知道问也没有用,父亲说出来的事绝对不会改变。他实在想不通,父亲为何会突然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他没有再追问理由,重新端起了碗筷。他决定要自己找到那个理由。
吴父不露痕迹的看了吴明一眼,心里五味杂陈,有欣喜,也有无奈。
落霞村的宁静突然被打破了,村民们都在议论来村子的稀客。
「我们这里有大人物来?」
「听说是村长的亲戚,是个道士。」
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在村长家门口,站在前排的不住伸长脖子往屋里窥探。门突然打开,村长走出来利用长者的威严勉强打发走了好奇的人们。他关好门窗,坐到客人对面。
「数十年未见祖叔,没想到祖叔样子一点未变。」村长毕恭毕敬的沏了杯茶,摆在对方面前。
村长今年五十三岁,被他称作「祖叔」的人应当已到行将就木的年纪了。从样貌上看,这个「祖叔」确是不年轻了:头发苍白,发髻倒是盘的周正又精神;脸上的肌肤像是炸过又浸了水的豆腐皮,满布的褶皱松弛的耷拉下来。
「祖叔」拿起杯子闻了闻茶的香气,又放下,再也不看。
「我上山四十年有余,如今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一旦冲破这层关口,便能延寿百年,若是冲关不过,我这年纪也该回归尘土了。所以我得回来看看,也算是了却尘缘。」「祖叔」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轻柔又有力,音量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这又不像是一个老人所发出的声音了。
他接着说:「我算到村里近十年还有两场灾,你放心,我既然要了却尘缘,就不能坐视不管,否则也是个心结。」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紫色锦囊,一大一小,交到村长手里,叮嘱道:「我不可能留在此处十年帮村子度过难关,但你记住,一旦灾祸降临,就打开锦囊,按锦囊所示,可保得平安无事。」
村长战战兢兢的结过锦囊,本想详细询问灾祸的事,但见「祖叔」闭口不谈,又怕多问会惹恼了这个修行有成的「除妖士」。
正踌躇之间,「祖叔」又开口了,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此次来村里,还有一个目的。目前我的修为已到了『九重十三关』的第九重关口,按照我「七宝阁」的规矩,得下山收个弟子,我也是来看看家乡还有没有福缘深厚的孩子。」
村长闻言喜出望外,连忙将自己的儿子领了出来。
「祖叔,这是我的儿子。」村长指着这个十来岁胖乎乎的男孩,「叫『祖爷爷』。」
「祖叔」十分缓慢的上下打量着季纯和,仿佛要用眼光扫过他的全身。季纯和被盯得不自在,拼命把身子往村长身后缩,却被村长一脚踢得不敢动弹。
「祖叔」从掏出纸笔,右手拿着笔,也不蘸墨,就这么往纸上画着,几笔画完,将笔收入怀中,把纸叠成一个宝塔形状,双手将宝塔拍住,口中念念有词。
随后,他将宝塔置于地上,右手一指,口中喊道:「令!」
一道白光闪过,纸宝塔已不见了,而原来的地方出现了一只黑色的狗。
男孩看到黑狗之后,眼神放光,一时之间连刚刚的窘迫都抛得干干净净。
「去摸它。」「祖叔」对男孩说。
男孩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慢慢的靠近黑狗,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去摸它的头。
就在这一瞬间,刚刚还安静的黑狗突然发难,张开大口就向男孩的手咬过去。男孩和村长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的呆住了。在惨剧就要发生的一刻,「祖叔」轻喝一声:「呔!」
黑狗马上缩了回去,口里发出呜呜的微弱叫声。
村长咽了口口水,向「祖叔」投去询问的眼光。「祖叔」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村长见状脸色变了变,然后整个人都蔫了似的。
村长的儿子笑嘻嘻的去摸黑狗,后者不再逞凶,只是缩在一边一副可怜的样子。
村长叹了口气,思忖半晌,对「祖叔」说:「再帮我看一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