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裹紧被子,月光像冰一样冻得她浑身发抖。一个在心底沉睡许久的怪物苏醒了,带着久已尘封的往事翻滚而来。在辗转了几个小时后,她才终于发现,令她恐惧的不是痛苦的往昔,而是她一直想逃避和不愿承认的恨意。那恨意冰冷刺骨,让她难以承受,她是真的深深怨恨过父母,尽管许多年来,她让自己相信不在乎了,不介意了,甚至忘记了他们为了自己将她抛弃。然而此刻她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这突如其来被唤醒的恨意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濒临崩溃。
萧潇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她跳下床,哆嗦着抱起电话走到楼道,拨了顾人的手机。电话响了两声,萧潇突然挂上了电话,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要说的话也会给顾人带来痛苦,因为她知道顾人也没有从家庭得到多少温情,而她想给顾人的只有温暖和快乐。也许注定很多痛苦说不出口,只能默默承受。她悄悄穿上衣服,翻过二楼卫生间的栏杆轻轻落在地上,深秋的夜湿漉漉的寒冷,萧潇裹紧了衣服,沿着阴惨且嗡嗡作响的路灯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
萧潇低着头走的很急,快到排练厅门口才猛然发现那里有个人,她瞬间就认出了那个颀长的身影。萧潇久违的眼泪涌上了眼眶,手啊脚啊都开始暖起来了。顾人叹了口气,走过来把发着抖的萧潇抱在怀里:“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干嘛不说话……”萧潇想:上天总会给你送来一个人来抹平他人带给你的伤害。还好我有顾人,要是没有他……要是没有……萧潇被这种从未有过的想法攫住了,那种冰冷而疼痛的恐惧又回来了,直到顾人牵着她的手,轻轻磨蹭着她因长年按弦指尖生出的薄茧。每当被萧潇的眼光默默注视的时候,顾人总会生出一种负罪感,他握紧了萧潇的手:“冷吧,去喝粥?”
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话。他们很想对对方说点什么,打破这些沉默,哪怕开个玩笑也好。但是,他们更怕打破了沉默,比沉默更加尴尬。
当萧潇还是孩子时,父母的相继远去让她的整个世界崩溃了,她用音乐将世界的碎片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重新粘贴起来,她用了最保险最不会背叛她也是她最能驾驭的东西来重建她的世界,音乐洗去了她的眼泪和怨恨,使她得以有勇气继续面对未来的生活,而她在这一天晚上突然发现,用来支撑她的已经不再是音乐而是顾人,顾人的感情犹如温暖的洋流让她打开了蚌壳般紧闭的内心,她带着伤痕脆弱的灵魂毫不设防地暴露在顾人面前,如果有一天顾人消失了,她将如何继续生活。萧潇了解顾人,顾人是个浪子,不可能被任何人任何事牵绊,她看不到光明的未来,但她依然选择了毫无保留的付出了全部的感情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