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开学一个星期,乐队报到的前一天,余碧若不知为什么像打了鸡血一样异常兴奋,就差跳到阳台上去打鸣了。他不但从瓜子壳、西瓜皮、编织袋中搜寻出簸箕、笤帚、墩布等用具,一边高吟“太行、王屋二山…”一边把他们屋那个直径一米的大垃圾堆挪运到了厕所,而且还雄赳赳气昂昂一手提着三个暖壶去打开水。结果碰到了他们班的小莉,小莉一手拖着四个暖壶,还穿着一双细高跟凉鞋!余碧若为此郁闷了一个上午。
中午去食堂吃饭,被高数老师组合拳一样凌虐了两个小时已经没有了胃口,余碧若尽可能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疲惫地从饭盒里挑出貌似老鼠屎的物体,机械地把勺放进嘴里。
食堂里人声鼎沸,余碧若茫然四顾,几声清脆的敲击声吸引了他的注意:这细微的声响在嘈杂的环境本来难以分辨,但余碧若的耳朵在音乐的酒精里浸泡了十几年,这是典型的西班牙节奏,尤其是三连音,敲得相当恰到好处。抬头找寻声音的来源:离他不远的一张桌子,一个女生正带着一脸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一手托腮,一手心不在焉的用勺子敲饭盒。那一刹那,余碧若突然明白他整个早上在兴奋什么,桃花运三个粉红的大字分明悬在他的头上。
女孩长得不算出众,但是他喜欢的小巧玲珑型,一头柔软的过肩长发。听说头发软的人特别好骗。余碧若图谋不轨端着饭盆直直地走过去。 “哎哟”的一声,余碧若只觉得胸口一热,紧接着眼前一黑。一个女生的阴影笼罩了他:“你这人怎么走路的!你看看我这饭白打了!”余碧若心说,两盒饭都扣我身上了,你还敢骂我。他看见“蒙娜丽莎”微微勾了勾嘴角,不知为什么也跟着傻笑起来。高个女生更生气了:“笑什么笑,花痴啊!”余碧若一边抖身上的饭菜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你是大一的吧?”女生一扬头,比余碧若还高:“你想干嘛?”“你这样的表现会让你未来的四年都很孤独。”该女生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正要发飙,只见“蒙娜丽莎”飘过来轻轻拉了拉那女生:“蔚雨,算了,你弄了人家一身,还这么凶。”“什么呀!明明是他撞的我,眼睛都直了,也不看什么呢。”说罢还挑衅地看了一眼余碧若。余碧若努力抬头想让自己的身高超过女生:“反正没看你。”两人边吵边被自己的同学越拉越远,最后终于互相看不见了。
后来余碧若才知道,蔚雨是成心把饭扣在他身上的,有一回聊天“蒙娜丽莎”萧潇说:“蔚雨说看着你色迷迷的样子就有气。”余碧若不知道她是真缺心眼还是成心损自己,于是摸了摸胸口心里叹道:就这样吧,破罐破摔吧。
郁闷的一天熬过了,余碧若终于盼来了乐队第一次排练,一片混乱后,新生各就各位。余碧若被安排在第一小号,和他同吹一声部的是他的师兄——袁秋,他俩从小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袁秋比他大一岁,如今大二,是小号声部的首席,水平在特长生里东西方不败。袁秋拈了个兰花指戳着他的头“没良心的,怎么才来,让奴家好等”,余碧若在他的铁指下连连点头“是是是,姐姐见谅,姐姐包涵”。看着小号声部一八零以上的平均身高,余碧若的自尊心又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利用乐队老师讲话的机会放眼望去,众多的披肩发和各式小辫令他心花怒放。忽然,他发现一提琴副首席的位置上赫然坐着那位“蒙娜丽莎”。余碧若欣喜中更添了几分敬佩。她业务肯定相当厉害,首席是大三的,能坐到副首席在新生来说已经破天荒了。一般乐队都是论资排辈,尤其弦乐声部更是这样。再往后看,立刻傻眼了,苍天哪,那不是昨天把他泼成盖浇饭的死丫头吗?叫什么来着?蔚雨!还坐在一提琴第三把交椅,看来水平也不错啊,怪不得这么傲气。后来,“死丫头”这个称号一直在他和蔚雨之间沿用,从外号变成昵称最后成了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