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严骏驰急得把那双黄泥巴鞋子都快跺破的时候,沈青木突然递过来一个作业本。
“给!这个是我写了觉得不好作废了的,你看看能不能救一下急用。”
“能用能用。”严骏驰像是一只被晾在沙滩上的活鱼一下子见了水,一把抓过来就开始狂抄。
青木的一颗心子突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突然想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火,那小子看起来根本就是个无心的家伙,说不定他早把上星期欺负她的事忘了。可她扭头看他已经抄了一大段,恐怕现在就算告诉他他也未必会放手了。
哎,惨了!
青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面前放着一本英语书,但她哪里有心在书上。
严骏驰抄完,大功告成地放下笔开始欣赏他的成果。
不错不错,这胆小鬼,作废的作文还这么好,学习委员就是牛。
他欣赏完毕自己的“佳作”,就一把将沈青木的本子扔了过去,连声谢谢都没有,也不管被他用力过猛散了一地的本子,马上爬在桌子上看起了他的《阿衰大传》。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沈青木看着心爱的作文本再一次被如此对待,恨得咬牙切齿。
不行,对这种人决不能心软,继续--报仇计划!
“严骏驰,你的作业本不交了吗?”她将一分钟前的那份犹豫狠丢在一边,冲他喊道。
严骏驰头都不抬一下,腾出一只手来把作业本递了过去,眼睛不离他的《阿衰大传》半秒钟,一边看还一边张着个嘴傻笑。
“真是无药可救!”青木生气地把作业本一把扯过来,看看没有人注意她,便把那本作业和自己的一起放在那摞作业本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她绝对想不到,她的这一切小动作,全部没有逃过身后一个男生的视线……
青木等呀等,终于等到星期三晚自习--冷老师的辅导。
铃声刚响过,冷老师就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进了教室。
教室里安静得出奇,几乎每个同学都保持着同样的坐姿,背挺得尽量直,两个肘子放在桌沿上,低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书,冷老师在教室里踱了一圈,几乎连学生的呼吸都听得见。
不错,她的课堂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看来她一向推崇的“铁血政策”已经在这帮时时叫嚣着叛逆的小鬼身上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可是昨晚批改作业时,她差点给气晕了过去,两本雷同的作业本放在一起,这不仅仅是抄袭,分明就是向她公开地挑衅,如此恶劣的行为在她教书十几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是什么学生这么大胆嚣张?
她看看作业本上的名字,一本上没有名字(竟然没写名字?)另一本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严骏驰”三个字。
又是这个学生?当时她就厌烦地把作业本丢在一边,几乎每次,这个严骏驰的作业都有不同程度的抄袭现象,只因为大都是从什么书上东拼西凑来的,她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去追究。
可这次也抄得太离谱了,竟然一字不漏地照搬上去,最不可饶恕的是,还公然和雷同的那一本放在一起,肺都要被他气炸了,决不能放过他!不,还有另外一个学生,那个没有写名字的学生,更是决不能饶恕。
她在讲台上足足站了五分钟。
学生都有些惶惶起来,他们嗅到了冷老师正在酝酿之中的一触即发的火气,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又要遭殃了,不管怎么样,先自保吧!千万不要是自己才好。
青木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着头,手心一阵汗湿。
“严骏驰同学,你起来!”冷老师终于开了金口。
其他学生都同时松了一口气,万幸啊!不是自己。
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语文练习册下压着的《阿衰大传》的某人,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厉吼吓得差一点跌倒在地上,他颤悠悠地站起来,不明就里地望着冷老师。
“上来!念念你的作文。”冷老师拿起了那本差点把她气晕的作业本,丢在讲桌一角。
严骏驰慌得赶快走到讲桌旁接过他的本子,站在那里低着头望自己的脚,把不能地下立刻炸开一道缝,好让他钻进去。
“念啊!”冷老师又是一声厉吼。
严骏驰只得翻开他的作业本,声音颤抖地开始念起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逛书店的收获……”
一听这个题目,沈青木的心又开始了剧烈地狂跳,甚至大脑都出现了那么几秒钟的空白。她到此刻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看来这件事绝不是凭老师对她的一点信任就能摆平的了。
妖孽也有算计失败的时候,她突然又开始后悔,严骏驰这次被她害惨了。
她侧耳细听上面的声音,已念到第四段,还有谁比她更熟悉?
“……以前的每个周末早晨,都是在家睡懒觉,这一次逛书店,不仅让我收获了知识,更重要的是让我收获了充实和愉悦……”
“停!”冷老师一声命令,严骏驰慌忙停下。
冷老师的一张脸像块洗得发僵的白色抹布。
“严骏驰,这是你自己写的吗?文采进步了不少啊!有什么学习心得,或是什么法宝,说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啊!”
严骏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不是。”
“那是谁的杰作?”冷老师的声音史无前例的高,白抹布一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随时都会破裂开来。
这下青木傻了,冷老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平时再喜欢她,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会对事不对人,沈青木三个字和严骏驰没什么区别,都是她公然的挑衅者。
这下完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青木不敢想。
她开始恨自己,恨自己的自作聪明,造成这个恶劣的结果。但是后悔为时已晚,她只得硬着头皮顶着了。
她决定站起来承认错误,把这件事的始末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说来,这样受处罚的就不会是严骏驰,而是她了,这样,她的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谁的杰作?自己站出来!”冷老师可怕的声音再次响起,“别以为没写名字,我就不知道是谁在捣鬼!”
什么,没写名字?沈青木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冷老师看错了,她的每一个作业本,名字都是她一笔一划写上去的,怎么可能?
她郁闷极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怎么听起来那么荒唐,没有一点真实感。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眼下她只能站起来把她自己捅的这个马蜂窝摆平,免得严骏驰受罚。
唉!她也真是奇怪,费尽心思搞的这个计划,要的不就是等着看严骏驰上钩看好戏吗?怎么现在鱼上钩了,渔夫却哭了?
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她的两只手支在了身体两边的椅子上,颤抖地准备站起来。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生声音从后面传来。
“冷老师,是我的。”
全班都傻了眼,沈青木和严骏驰惊呆了。
怎么可能,这个抄袭“元凶”,竟然是班长,在同学和老师眼中一向品学兼优的孟锦凡,冷老师也一脸难以置信。
青木愕然,怎么回事?
孟锦凡他要做什么?
严骏驰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本子是谁的,反正不会让他一个人受罚了,现在他有了个“战略伙伴”,尽管不知来龙去脉,受罚路上也有人作伴了。
孟锦凡离开座位,一双长长的腿几步就跨到讲台边,从容地拿起那本作业本,然后低下头站在严骏驰旁边,等待着冷老师的处罚。
沈青木被这一幕惊得一动不动。
冷老师倒是比大家想象中的冷静,看她那眼色,好似一切都在她意料中一般,竟然在教室里慢慢踱起了步子,回到孟锦凡旁边时,突然冒出一句话:“干嘛不写名字?”
“冷老师,是我不对,当时我嫌写得不好,就给了他,后来我来不及重写,就又将它交了上去,名字忘写了。”孟锦凡异常地冷静。
“哦!”
奇迹般地,冷老师只是哦了一声,这一声哦不知是她相信了,还是她不打算再继续追究了。总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站在讲台旁边的两个学生舒了一口气。
同时舒口气的,还有下面的沈青木。
“罚你们两个打扫两个星期的教室。”冷老师竟然破天荒地发了一回慈悲,没有没完没了地折磨他们。
接着她又把那一摞作业本递给青木,发给同学时,青木看见了一个陌生的本子,姓名那一栏里,赫然写着三个笔挺刚劲的字--沈青木。